阿拉巴马风云
阿拉巴马州(见下图)位于美国东南,濒临墨西哥湾,东南边是弗罗里达,西边是密西西比,东面是乔治亚,北面是田纳西,处于通常人们说的“深南部”。阿拉巴马在很多美国人的眼里是政治经济都相对保守落后的州。其实这个判断未必准确,因为阿拉巴马面积超过13万平方公里,人口近500万的这个州,各地的发展很不一样。阿拉巴马是我在美国居住过的第一个州,因此是我了解这个国家的第一个窗口,留下的印象也特别深刻,所以要对它多说几句。
与江苏比较,江苏有人口8000万,是阿拉巴马的16倍;土地面积近11万平方公里,差不多是阿拉巴马的四分之三。所以,阿拉巴马与江苏相比是地广人稀,但比较美国的全国人口平均密度,阿拉巴马的人口密度要高出百分之10,可见美国还有更多的地广人稀的州。根据政府统计资料,阿拉巴马的平均每户家庭收入在2006-2010年期间是42000美元,比较全国的52000美元,阿拉巴马只有全国水平的约五分之四多点。再比较阿拉巴马州的不同种族的人口构成的话,该州的白人人口占总人口的69%,比较71%的全国的平均水平要低;而黑人的比例是26%,远高于全国的12%。黑人的收入水平又远低于白人,如果把收入水平按种族来划分计算的话,阿拉巴马的平均水平的贫穷就主要是因为大量的低收入的黑人居民造成的。
下图是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今年12月10号刊发的文章所配的图片,介绍的是阿拉巴马中部的Selma地区的贫穷街区,时间是2015年3月。破旧失修的民居,惨淡的街区,它使我想起了我亲历的故事。
那是30年前的事了。我到美国已经过了两年,某日有位同学找到我,说他的哥哥托他在我住的城市莫比尔买了一辆旧车,要找人开到亚特兰大去,全程560公里,酬金150美元,另加回程机票一张。我那时对于美国的新鲜感还没过去,兴趣正浓,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绕道从大路而不是高速公路开过去,正好可以看看深部的乡村是啥样子,于是就接下来这个工作。
那是一次让我开眼界的旅行,让我第一次见到了深南部的贫穷。旅行中经过一个小镇,我在一个加油站停下来加油,老板娘把我盘问了很久不算,还给警察打电话查对我的身份。加油站里面的卖食品的柜台还是破旧的木制式样。正好是下午5点左右,一队黑人劳工模样的人灰尘仆仆地来到小店排队买热狗。轮到一个少年时,他掏出口袋里的所有,仍然缺了几分钱。旁边的人等着,直到一位妇女上前补上一角钱,然后对着那少年说,“记着,你欠我一角钱。”
《新闻周刊》的报道说,联合国卫生署的官员到阿拉巴马调查,发现有的建在乡村的房屋至今连化粪池都没有,厕所的排污就直接导出到屋外几米远,构成对健康的严重威胁(见下图)。他甚至说,阿拉巴马的贫穷是第一世界里任何其他地方都见不到的。
我和黑人同学同过寝室,同过班;还给本科的黑人学生辅导过;也和黑人同事过,交过朋友。遗憾的是,我从未和黑人深入结交过。曾经有过一次,我对一位白人朋友说过我很想结交一位黑人朋友,他听了后对我说,如果你和他们结成朋友,你也就会被看作同样的人。我也曾问过我的同寝室的黑人同学,是否可以带我去参加他们的聚会,他问我,“你听说过兄弟会(fraternity)吗?我去的是兄弟会。”
后来我从一位教授那里听说,最后一位被谋杀后吊在树上的黑人是阿拉巴马人麦克-唐纳德(Michael Donald,见下图),时在1981年3月,距离我来到阿拉巴马不过才五年。
阿拉巴马州虽然政治上保守,但却是马丁路德金发起全国的民权运动的大本营。民权运动对于美国乃至世界的影响都是非常深远的。唐纳德被谋杀五年半后的1986年底,我乘“灰狗”长途汽车在南部旅行时,正好与一位南非来的黑人女生同座,于是就聊了起来。那时的南非距离曼德拉作为第一个黑人执政的总统在南非彻底解除种族隔离的1990年还有3年。这位女生告诉我,她在美国机场第一次听到白人对她说“对不起,女士,请让一让”时,她的身体都颤抖起来,因为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到白人男士这样对他说话。
她又跟我说,她不能理解的是,倒是她的美国黑人女同学经常取笑她的短发,问她问什么不把头发留长,甚至有黑人学生课间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就是你的祖上太坏了,为了挣钱把我的祖上卖给了奴隶贩子才让我的先人吃了那么多苦!她的故事让我理解到种族问题是多么复杂,人们要认识与理解它是多么地困难。
阿拉巴马州是上次大选中川普赢得压倒性胜利的近20个州中的一个,川普对克林顿的赢率是63% 比35%。川普得票比例最高的州是怀俄明(Wyoming),赢率是68%比22%,不过该州的人口绝大多数是白人,占总人口93%,黑人不到2%,而全州的总人口才不过60万,比阿拉巴马的500万差远了,还不到阿拉巴马州的黑人总人口的一半。
川普胜选的结果之一是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塞申斯参议员被川普请去掌管司法部,留下一个参议员空缺要补选。补选前阿拉巴马州的共和党州长依法指定了共和党人司川吉(Luther Strange)为临时代理参议员,到补选前,共和党党内初选时出现司川吉与摩尔(Roy Moore)竞选。川普支持司川吉,被川普赶出白宫的班农支持摩尔。结果摩尔胜过司川吉,成为共和党的参议员候选人与民主党候选人琼斯(Doug Johns)作为主要的候选人竞争这一职位。
以共和党在阿拉巴马的影响以及川普一年前在该州获得的压倒性支持来看,琼斯显然不是摩尔的对手。可是离初选前一个月时,摩尔的性侵丑闻爆发,民意一下掉落很多。川普本来在初选里不支持摩尔,摩尔丑闻爆发后又与其保持了距离,加上共和党的主要参议员都撤销了对摩尔的支持,共和党甚至停止对其经济支持,所以摩尔看来胜算的可能性变得岌岌可危。
不料川普突然在补选前一周改变态度,力挺摩尔,并亲自前往紧邻阿拉巴马州的弗州的彭瑟克拉市帮摩尔竞选 (见下图)。共和党眼看领导人转向,很多人也跟着转向支持摩尔,包括恢复资助摩尔的竞选。摩尔的民调又开始大幅回升。川普的转向据媒体的报道是受到班农游说的结果,他使得川普相信阿拉巴马的绝大多数选民都会支持川普嘱意的候选人,而摩尔所代表的民粹主义也正是符合川普的执政理念。
川普对选民说,要想实现“使美国重新伟大”的梦想,摩尔在参议院的选票必不可少,因为他的对手琼斯只会一味地在所有问题上投票反对他川普。“大家都去投票,投票给摩尔!”—-这就是川普的呼吁。回到白宫后,川普又制作了录音电话给摩尔阵营使用,自动打进千家万户鼓动人们出来投票给摩尔。
2017年12月12号的投票当天,摩尔骑着高头大马去投票站(下图),大家都等着摩尔报告胜利的消息,毕竟这是一个川普一年前以63%比35%吃掉克林顿的地方。没想到的是,摩尔输了,以48.4%比49.9的比数输给了琼斯。总统的呼吁与支持不管用了,摩尔骑着高头大马去投票,拍了很多的照片,不知道是如何回家的。他至今不认输,说要查票,而总统早已经给琼斯发了推特贺电,说赢了就是赢了,还打了电话过去祝贺他。
不过真正的赢家还是川普总统。他又发推特,说他早就知道摩尔赢不了,所以初选时支持司川吉,不支持摩尔。不过有人跟在他的推特后面说,你要是初选时支持摩尔的话,司川吉就不会输了,这次民主党也就不会有机会来赢摩尔了。
老百姓变起心来真快。当年的二战英雄丘吉尔谈到美国老百姓时说,“美国人在所有的选项都尝试过后总是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The Americans will always do the right thing… after they’ve exhausted all the alternatives.)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