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新的世界
西蒙娜为米弗萨德教授工作了三个月，竟然说好的报酬连一分钱都没拿到。不过，西蒙娜未必知道，名列斯特林大学教授的米弗萨德，尽管是教授，但他却从斯特林大学拿不到一分钱的报酬。根据斯特林大学的学生报纸Brig 的调查，米弗萨德自2014年在斯特林大学挂上名到2017年11月辞职，在这三年的1000多天里，他一共到过学校18次，（这中间包括了多次参加学生的毕业典礼），讲过3次课，在学校的薪酬记录里查不到米弗萨德在斯特林拿过任何报酬的记录。原来他是一个只要斯特林大学的名片的教授。任何人若是到斯特林大学来查证米弗萨德，都会得到校方肯定的答复：该校的确有一位米弗萨德教授，这就是米弗萨德所要的。
著名记者奥斯（Jon Worth）写有专门研究米弗萨德的报告。奥斯同时是著名的专门训练研究生人才的“欧洲学院”（Europe College）的访问教授，该校受的学生通常是由各国外交部推荐来的，入学竞争很激烈。奥斯发现，米弗萨德还在一所名叫“国际媒体与外交学院”（International Academy of Media and Diplomacy）的学校任职。奥斯说，2017年11月2号与3号不过间隔了一天，该校网页原来有的“合作方”下的斯特林大学（下图左）就消失了（下图右），米弗萨德也随着消失了。
网络给人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它一方面可以使得宝贵的信息可以快捷的传播，一方面又给骗子提供了方便的媒介。乔治闯入的这个世界给他带来了很多方便的同时，也让他搅和进了米弗萨德的世界。那个世界是个谜，通过乔治与川普竞选联系了起来。要解开这个谜，弄清楚这后面都藏着些什么是FBI 的工作。本来这事对于乔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影响，他只要把实情报告给FBI 就可以了。但他两次选择了向警方撒谎，结果惹上了大祸。
十一、总统的麻烦
乔治的案例不论在哪个国家，通常都会有麻烦，因为法治和法制都不允许向执法人员掩盖真相。不过在法制下面，最高的国家领导人总统却不会惹上麻烦，因为他身在法律之上。而在法治下面，既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总统也就与平民一样必须接受调查，一样不能对执法者说谎，同时因为总统又掌握着领导执法者的权力，他就还不允许利用手中的权力阻碍调查。这是整个俄国门事件的要害，是笔者一再向读者强调的，因为这个制度设计对于国人不仅陌生，并且还与我们所习惯了的“好人/坏人”思维相冲突。面对司法调查，个人只有“有罪”和“无罪”的差别，这个差别只能发生在调查和审判都完成之后，以个人的行为（即事实）是否触犯了法律为依据，它与我们心里的好人或坏人的标准毫无关系。川普的敢言在很多国人的眼里是“英雄气概”的表现，可是如果他以总统的身份说了要求调查人员撤销对他的调查或者是对其他人的调查就是违反了法治的核心原则，构成阻碍司法罪。
川普说他从来没有与俄国人合谋过，或许他说的是实话，但是他却不能要求他领导的司法部及其属下的FBI取消对于他或者是其他人的调查。他只能配合调查，等着调查的结果。川普可以公开对外界说他没有撒谎，说他是心态最稳定的天才，等等，这些都不是法律问题。可是他却不能以总统的身份对FBI局长说“放福林将军一马”这样的话，因为总统的话有着上级的权威，它有着阻碍FBI对于福林的调查的影响，总统说这话也就触犯了“阻碍司法罪”。
《华盛顿邮报》最近报道，川总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能给“自己人”下命令，说司法部不就是他当选总统任命的，不就是“川普司法部”吗？（见下图）
FBI 的调查原来不过是要解开西蒙娜的故事后面之谜，可是如今却一定也要搞清楚川普是否触犯了阻碍司法之罪。这事非常重要，甚至比解开米弗萨德之谜更重要，因为如果总统被允许置身于法律之上儿不受追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成了空话，法治体系也就名存实亡了，美国的根基也就垮了。
媒体报道说特别检察官已经提出要与川普面谈，谈的内容主要是关于“阻碍司法”的问题。这个问题对于总统是个难题。《纽约时报》上周报道，川普远在去年六月特别检察官上任不久就提出要把他解职，由于白宫律师以辞职威胁不从，川普才最后改变主意。白宫律师已经被穆勒传唤过，穆勒想必有确实的证据，况且这事报道后尽管川普说是“假新闻”但白宫律师从未出面否认过。所以，当川普面对特别检察官回答这样的问题时，如果承认有这回事，那就要解释为什么要开革特别检察官；如果不承认，那就要与检察官手上的证据对质，由大陪审团来决定谁在说谎。其他的诸多问题上面都是一样的逻辑，是川普的难题。
川普上周夸口说他盼望着尽早与检察官面谈，可是他的律师却很担心，一直在与检察官谈判双方面谈的条件。不管川普是否清楚，律师们很清楚这中间的可怕之处。川普的辩护者们都公开建议川普不要面见检察官，说那是一个陷阱。笔者以为川普会明白他所面对的风险，所以双方面谈恐怕还要有好一阵的谈判才能实现。但不论如何，川普到目前为止所无能为力的事情是他没法大笔一挥就可以改写美国的宪法和相关的各种法律，他可以享有某种总统的优待，但是却躲不开检察官的调查，必须要去见检察官，回答问题。
十二、阴谋论
自从俄国门调查发生以来，川普和川普阵营的抵抗方法一直在随着调查的进逼而变化，包括否认、想起来了、就这一点了、民主党发动的调查、民主党的阴谋、FBI 某些人与民主党配合、FBI 内少数人的阴谋、反川普总统的阴谋、奥巴马的阴谋、等等。总之，最后的防御手段就是“阴谋论”。
阴谋论是一种既能恐吓人又不需要提出证据的说法，因为它是阴谋，躲在暗处，所以提出这个说法的人可以任意添加各样的色彩，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个令人愤恨并且恐惧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就是无需提出确实的证据。
当年我们搞文革时就天天生活在阴谋论中，“阴谋推翻”、“阴谋夺权”、“阴谋反党”、“阴谋谋害”、等等，证据在哪里？根本不需要，说你是你就是。记得我有一个朋友，家里有四个孩子，名字分别叫建中、建国、建党、建民，结果被说成他爹不忘国民党、不忘党国等等，被斗个半死。大家那时还就是信，或者是半信半疑，反正有那几个字就足够成为证据了，因为是个阴谋，谁也说不清。没想到过了50年在美国看到闹剧重演，可见所有人的大脑原来没有什么不同。
今晚是总统发表《国情咨文》的日子，报道说这篇讲话已经准备了很久，川普不知道会不会在演说时想着底下的听众里有一般人在阴谋推翻他。
十三、怪异的法治
法治真是一个怪异的设计。一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人可以站在总统讲话席上对着世界发表演说的同时，却有着律师在他的总统官邸与总统属下的特别检察官谈判，希望检察官与总统的面谈不会给总统带来太大的麻烦，更不希望面谈的结果是证实总统触犯了法律。
西蒙娜是位律师，她长成于法治社会，没想到自己会“可能被利用了却不知道”—-西蒙娜对记者如是说。她对记者说，历史将证明她的乔治是另一位约翰-丁（John Dean），就是那位水门事件中首先反叛尼克松的白宫助手。
俄国门事件的隐情我以为远比水门事件复杂，川普与尼克松也不是同一类人。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掌握了最高权力同时又受着法治约束的人。约翰-丁说，尼克松政治经验极其丰富，他当时分配给丁的任务是研究清楚水门事件的进程，当丁把事情都弄清楚后给尼克松提出各种建议时，尤其是告诉尼克松“水门事件是个癌，一定要割除”时，他没想到尼克松对于丁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有自己的答案，原来他早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了，也都想好了答案。丁于是才相信，尼克松一定会对抗到底。
我猜想川普也一定会对抗到底。最后的结局不仅取决于穆勒检察官手上都有些什么证据，还取决于三权中的另一个政治权力国会的发展。穆勒的证据是司法证据，可是对付总统这另一个独立的最高政治权力，美国的法律把责任交给了国会，而影响国会的最大力量是选民，所以说到底，即便检察官出示了川普触犯了法律的证据，最后还要看选民们的态度。
在行政权力的从属上，川普是检察官的上级；但面对法律时，代表着法律的检察官所面对的总统，在此时就是一个与他人一样的法人。川普恐怕搞不清楚这个差别。有多少美国民众愿意将保障自己的法律权利放到党派政治之上，要求总统首先与公民一样守法，这在水门事件45年后的今天，仍然是美国法治所面临的考验。
西蒙娜说乔治将会是另一个约翰-丁，她会说对吗？
（48-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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