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父母的困惑 (一)
“虎”妈还是“鼠”妈?
中国的父母推崇“虎妈”式的教育。可谁想到过,有时“虎妈”也会变成“鼠妈”:缩手缩脚地拖孩子的后腿。
我有一个同事叫维罗尼卡,来自南美。两口子都是科班出身的IT好手。他们细心地培养着独生儿子亚伦。希望儿子将来能像他们一样优秀。自然,各式各样的课外辅导一个接着一个。
亚伦在钢琴学到九级的时候,突然宣布要放弃音乐。原因是不喜欢!
这可急坏了两口子。那当妈的 (维罗尼卡)苦口婆心地这个劝呀。只要学完十级,你自己决定是继续还是停止。各种许愿紧跟其后。。。好不容易,儿子勉强同意了再试试。 但是绝对不要现在这个音乐老师。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只要继续学,任何条件都答应。
于是维罗尼卡给亚伦换了一个音乐老师。这下好戏就登场了。
新的音乐老师不光教亚伦钢琴,还附带教他一些爵士乐。没想到这孩子一下被爵士乐吸引上了。着了迷。每天除了上学,没日没夜地坐在琴房里练习。维罗尼卡告诉我,亚伦夜里三点钟还在练琴:
“我们都没法睡觉呀。这是怎么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很快,亚伦的钢琴十级通过了,ARCT (钢琴十一级)也通过了。小提琴也学了,萨克斯管也学了。高中四年,亚伦的音乐水平一路飙升。维罗尼卡两口子这个乐啊!
到十二年级该报考大学的时候,亚伦对父母说要学音乐。两口子这才傻了眼。
“不行啊儿子,那碗饭吃不得。弄不好你将来得在地铁入口去给路人拉琴。咱还是计算机或工程吧。”
可是维罗尼卡的这位公子,是铁了心要学音乐。他妈这次说出大天来,就是不回头。并以不上大学作威胁。
最终,维罗尼卡两口子没有办法,只有妥协。她自我安慰地对我说,报就报吧,也未必就能被录取。
没多久,亚伦被多伦多大学音乐学院录取。维罗尼卡那个愁哇。继续安慰着自己:上就上吧。大不了毕业之后再转修一个别的什么专业。我也赶紧告诉她我知道的一个故事,劝她放宽心:
我儿子当年被地区选上,参加安大略省的钢琴比赛。为了提高一下,托朋友介绍了一位钢琴老师指导一下。 这位姑娘其实并不教课。她毕业于美国茱莉亞學院 (The Juilliard School)。专攻肖邦。 在北美拿到过无数音乐比赛冠军。还参加过欧洲肖邦钢琴大赛,获得过第二名。毕业之后,深感没有前程。于是回到多伦多转攻医学。从此不再碰音乐。
汪峰的公鸡头 (网络照片)
“金窝银窝”的道理
开学了。 维罗尼卡给亚伦在多伦多大学旁边买了一房一厅的公寓。又问儿子:
“妈再给你一辆车。周末妈就不去接你了。自己开回来。”
“不,我不要车!”亚伦说。
“为什么,坐车回家要两个半小时呢。” 维罗尼卡吓唬道。
“我不要车,也不准备回家了。”亚伦语气平淡地说。
“什么?” 维罗尼卡以为听错了。
“是。我不回家了。您就别操那么多心了。”
维罗尼卡这才明白,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这不是离家出走吗?她在述说这段对话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那样子,就有点像祥林嫂。她喃喃地念叨着:“I lost him. I lost him。。。”(我失去他了,我失去了我的儿子!)。
是啊。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报了一个大人们不喜欢的专业不说,转眼连父母都不认了。叛逆呀!
我好言安慰她道:“你没有失去他。是他自己Lost了!给他一段时间吧。我保证他一年之内会回到你身边!”
开学第二个星期,维罗尼卡告诉我,她去学校给儿子送东西,见儿子理了一个大公鸡头。据说已经在学校组织了自己的爵士乐队。疯狂呀!
两个月过去了。我见到维罗尼卡。这时我都不敢再提她那糟心的儿子。这天她主动来找我。
“我儿子还没回家。”她闷闷地说。
“你见到他吗?”我问。
“我每个周末做一桌菜,装好给他送去。”她说。
“能见一面也算幸福了”我调侃道。
“我得跟他约时间,不然他根本不要见我。去了我只能呆半个小时。他说他特忙。”她诉苦道。
“那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维罗尼卡不死心地追问我。
“我说的可是一年。”我搪塞道。
“到一年他真的不回家怎么办?”
“那。。。那你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谈谈。”我继续挺着。
五个月过去了。新年过后,维罗尼卡满面忧伤地出现在我的办公桌前。
“圣诞和新年他都没回家!我真的失去他了。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我也跟着长叹一声。“在一起啦?”话一出口,我心里骂我自己:“废话!”
我开始认真地想我如果和她儿子碰面,该怎么和他谈 (就好像人家真要跟我谈似的)。
“嗯,嗯。你知道,你将来可能会有很多女朋友,当然如果你愿意。。。 不过这辈子,你,你只有一个妈。”我心里演绎着。。。
五月底的一天。我在办公室碰到维罗尼卡。
“你儿子放假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说。
“回家了吗?”
“嗯!”她眉梢一挑。轻松地回答。
“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我还在准备和你儿子谈话的腹稿呢。”我假装抱怨道。
“我在享受呢!”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他儿子的近况。
维罗尼卡和儿子亚伦有过一段很伤心的时期。亚伦曾把这个妈看得一钱不值。亚伦甚至跟她说,
“妈,我有很多很多朋友,爸爸是我的朋友,但你不是!”
这让维罗尼卡偷偷哭了几次。儿子学音乐,儿子不回家,儿子交女朋友,好像都和她没有关系 (你只要给钱就行了!)。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煎熬着。。。
四月底的一天,亚伦敲开了家门。看着眼前惊诧的母亲,他走过去把瘦小的她拥在怀里。好长好长时间都不松手。维罗尼卡受宠若惊般地不知所措。云里雾里,不知道儿子那里发生了什么。
从这天起,儿子就住在家里了。一个星期回一趟他城里的公寓。在家里,他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陪伴着母亲,或是闷在琴房里创作。有一天维罗尼卡要出去买菜,路过儿子房门前。亚伦走出来,对她说:
“妈, 我跟你去吧!”
维罗尼卡的眼泪一下就淌下来了。。。
到周末了,亚伦来到维罗尼卡面前,“妈,我们去看电影吧。。。”
当我这位同事描述这段情景的时候,她那眼里流露出的神情,不亚于一个在恋爱中少女的那种痴迷的眼神。
她告诉我,儿子已经考取了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为了陪她,决定下一年再赴美求学。
我被我这位同事的故事深深地感染了。孩子嘛,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也许他们一时会走失。独立的生活会教给他们,让他们认识到“金窝银窝”的道理。
金窝银窝,不如。。。
注释:
茱莉亞學院(The Juilliard School)
是世界著名的表演藝術學校之一,位於美國紐約市的林肯中心。學校的課程分為舞蹈、戲劇與音樂三個專業學科。
伯克利音樂學院(Berklee College of Music)
是一座位于美国波士顿的独立音乐学院,建校于1945年。它约有4000名学生,2004届有约430名学生[1]。学期为四年,并提供学士学位。
伯克利音樂學院建校时几乎所有的音乐学校全部注重古典音乐。而伯克利音樂學院最初的使命在于教育爵士乐、摇滚乐和其它在其它学校无法学到的现代音乐。
(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The Royal Conservatory of Music)位于加拿大安大略省多伦多市,是加拿大最大且历史最悠久的音乐学校。爱德華·费歇尔(Edward Fisher)于1886年创建了这所学校,并命名为多伦多音乐学院。1947年,英國国王乔治六世授予音乐学院皇家特许状。
关于亚伦具体在多伦多大学的哪所音乐学院,我也不是知道的很具体。因为上述学院目前已经不隶属多伦多大学。也许多伦多大学还有其它音乐学院或系。敬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