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常VS普世价值（五）信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事实正好相反。政府答应给你每天一斤半的粮食，因为国库空虚，改为一斤了。政府失信，但是，依然能够维持。要是哪天，政府一粒粮食都不给你了，看看是不是有人造反？一粒粮食都不给，天下大乱，没有军队弹压，死的人是不是会更多？

信任是在互动中产生的认知。古代研究得最多的是君、臣之间的信任。在不懂财富科学的年代，这种信任来自多年的碰撞与了解。白居易有诗：试玉要烧三日满，辩才须待七年期。真是这样吗？越王勾践给吴王夫差舔菊足足十年，结果有信任可言吗？齐桓公对竖刁、易牙、开方的磨合时间也不短，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电影《家丑》就反映了这种无奈。不讲情理的向上级示好，如果是主动的，一定包藏祸心，如果是被动的，那么这种考验的本身就可能把原本可信的人变成仇家。遗憾的是，在古代，君王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去知道臣子的真实想法，等级的差别决定了心灵无法交通。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仔细分析一下，这些弑君者，都是当初国君相信的人，否则他没那个能力弑君。毛泽东也这样考验接班人，刘少奇、林彪、王洪文、华国锋，幸亏毛死了，否则华也…。这就是封建主义的信。封建王朝，不但不信臣子，就是亲生儿子也不信，那信谁？天朝学术精英们认为，只有君子之间才有信任。但是，后来，又出现了问题。北宋的王安石和司马光都算得上是君子，可是，二人在政治上势不两立。它引起人们的困惑，黄庭坚写下了：真是真非安在，人间北看成南。电影《枫》告诉人们，为了真理而斗争，恋人就会互相残杀。

现代资本主义想到了一种新的办法来衡量信任，它的特点是简单，快速，准确，就一个字‘钱’。在资本主义社会，财产就是你的信用度。没有私有财产的保障，就没有这个基本信任。所以，资本主义的选举权是从有产阶级开始的。正好应了孟子的那句话：无恒产则无恒心。一个国家发生外患的时候，谁最着急？毛说是无产阶级。可能吗？这种人，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跟谁都是混，当了汉奸，境遇还可能改善。但有产阶级就不一样。外国军队进来，第一个抢的就是富户。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这块土地上，跑到别处就沦为无产阶级。当了汉奸就意味着遭国民唾弃，就算有钱也没脸见人。懂得这一点，就能明白，为什么资本主义可以做到什么都是透明的，因为财产的透明就说明一切。凡事都要先小人，后君子。用不着封建主义那种试探、考验或揣摩。

今天，人们的身份不断变化，用工农商学说不清楚，有产和无产也过时，老板和雇员，还是模糊，最容易的办法就是按纳税来衡量。在资本主义看来，国家机器最大的功能就是创造财富。至于其他的军备、慈善等等，都是有了钱好办事。亚洲国家走向民主一般都遇到一个麻烦，就是学生捣乱。从五四到六四，从南韩到台湾，都是这样。学生不挣钱，可每次闹事他们喧宾夺主，未赋新诗强说愁，反倒把挣钱者说糊涂变成了沉默的大多数。选举也是一种生意，利出者实及，怨往者害来，所以要从纳税人投票开始；亚洲民主一般是自上而下，有这个条件。明治维新的成功也是从有产者开始的。投票不见得选什么人，也可决定棘手问题。川普的政策其实就是维护纳税人的利益，让那些不纳税的少插嘴。但美国民主是自下而上的，他不敢直说。封建主义的信任建立在个人表现和道德习惯上，资本主义的信任建立在财产和法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