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老五届第一部:山雨渐07,失窃

作者:量子在  于 2017-11-20 07:47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小说长短篇|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07,失窃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东方工业大学迄今为止尚未发现激烈的阶级斗争——当时文化大革命还没发动——但是人类社会司空见惯的偷窃时有发生。在人类诞生之前,动物界声名恶劣的偷窃行为早就与生俱来。野生灌丛鸦喜欢把食物埋藏在土壤中作为日后备用的粮食。灌丛鸦非常热衷于偷窃其它同伴的食物。如果它们看到有谁的食物埋藏起来的话,而且还会重新埋藏作为自己的食物。浣熊、猩猩和斯特勒蓝鸦等都是有名的江洋大盗。这就难怪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警察和小偷》的戏码总是不断地上演。

 

读者诸君,让我们一起把目光从男生宿舍转向女生宿舍。

 

东方工业大学女生宿舍是第八宿舍,靠近大操场。学生宿舍的规矩是,男生宿舍女生可以随便进,女生宿舍男生绝对不能进——除非有正当理由(当代中国大学的男生宿舍也有人值班)。在禁止学生校园恋爱的铁规下,男生也不愿意去惹什么麻烦。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场景。

 

起先的失窃,男生是毫不知情的。耳边厢曾经有男生好像刮到过只言片语,都是些“当心点!”“侬收进来了没有?”“糟糕!”等等。不知所云,也不求甚解。女生嘛,总有她们的小秘密。

 

一个偶然的机会,也闹不清是谁从门卫大婶那里听到了详细情况。原来第八宿舍靠大操场一面窗外女生晾晒的内裤胸罩等小件经常有不翼而飞的情况。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在什么地方忘了收回来,别的女生代收或者误认为是她的收错了——这也很可能的。后来,事情从一楼发展到二层。住在二楼的原先也以为可能是风刮掉了落在窗外的地下,可下楼来寻找终究不见踪影。

 

一间两间还没有引起惊诧,毕竟不是每天发生——上海滩适宜晾晒的天气也不是天天都有。等到事端变成多发性蔓延开来,特别是二楼的女生也大惊小怪起来,那就非比寻常——铁定是小偷所为。

 

校园虽然一律有围墙——这跟北美校园完全相反——可大门是敞开的,没有出入查证。年纪大的很可能是教职员工包括食堂大师傅和校办工厂的中老年技工——他们还要带机械系的金工实习课程。年纪轻的当然应该是学生还有年轻教辅和工厂青工。当然,还有外面招来承担土建任务的建筑工人。不论老中青,他们可全部是男性。离家多时,难免有人性饥饿采取望梅止渴的手段——据说这是一种恋物癖 。

 

反正,有作案可能性的人范围很广。那时侯没有廿四小时摄像头,无从辨认前来偷窃的嫌疑人。再想想,一楼窗外的作案顺手牵羊还比较容易;要拿到二楼晾晒的内裤胸罩没有工具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保卫处特意安排几个青年民兵守夜巡视,连着有几天晴朗的天空,还故意安排几个窗口“遗忘”收回衣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保卫处人手不够,也不能让青工连续守夜赚加班费,只能不了了之。好在无论丢失过或是没有丢失过的女生全都提高警惕及时收回这些小偷热衷的目标物,甚至于干脆不晾晒了就挂在宿舍内晾干。有一点是肯定的,除开这一些带有“香艳”性质的小物件,外套长裤衬衫等等安全无虞从未失落。

 

那时候,每周星期五下午是政治学习的安排——周日休息,周六下午一般不安排课程,哪位教师的课程如果放在周六下午保证教学效果很差。

 

想想也能明白,按小班各小组的政治学习是组内女生跑到男生宿舍来一起政治学习。最早开始是学习九评:发表于196396的一评《苏共领导同我们分歧的由来和发展》,1963913发表的《关于斯大林问题》那是二评,发表于1963926的三评《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 19631022发表的四评《新殖民主义的辩护士》,发表于19631119的五评《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的两条路线》,在19631212发表的六评《两种根本对立的和平共处政策》,发表于1964229的七评《苏共领导是当代最大的分裂主义者》,于1964331发表的八评《无产阶级革命和赫鲁晓夫修正主义》,一直到1964714发表的九评《关于赫鲁晓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为止。

 

系列政论文篇篇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水平自然远远超过62年夏天高考命题作文之一的说不怕鬼优秀考卷。陈家栋所在的政治学习小组特别赞赏其中的三评。虽然南斯拉夫远在天边,也从来没有去过,可是铁托他从二战英雄蜕化为现代修正主义者,毕竟让人十分痛心。学了九评学雷锋学毛选学习得不亦乐乎,写心得写体会班级壁报办得不亚于宋凯文主管的校刊。范仰祖胡军涛卫光旦都注意到管政治思想的校党委系总支并没有号召学习那本修养。由新华社记者穆青、冯健、周原共同发表的长篇通讯《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中说到过的焦裕禄去世后枕头底下放着他学习的两本著作最后也就只提一本。卫光旦从此再也不提那个曾经心仪的驯服工具。

 

有一天,照例的星期五下午政治学习。天确实有点让人热不可耐。不知道究竟是女生们来早了,还是陈家栋他没有把时间估准足。总而言之,时间空间汇聚到了这一点交集。还偏偏让娃娃脸童大为给撞见了留有非常深刻印象的一幕。

 

童大为算准快要政治学习了,提前到厕所去方便,免得小组学习讨论中途退场,而且当着宿舍里坐着的一半女生讲要上厕所去撒尿也不合适。这时候,他小便完毕洗了手回出来出了厕所门往宿舍走,劈面就看到陈家栋捧着他的彩印搪瓷脸盆从走廊尽头向厕所走过来。陈家栋他只穿着一条三角游泳裤(当年男士的游泳裤只有三角式,没有大裤衩等别的式样)显露身材矫健,全身上下十分清凉。很可能刚刚揩过身,所以在宿舍里脱得几乎可以说差不多算是全裸了。男生宿舍大家都是男生,本无足奇用不到大惊小怪莫名惊诧。可是,时机十分不凑巧,正当陈家栋他走过两个宿舍门口还没有到厕所门前的那一刻,以张秋萍为首的这一政治学习小组女生齐巧从楼梯上来恰恰转过那个拐弯处看得那正叫做一个清爽。张秋萍第一个转出来,后面一个跟宝山沪剧团团长华雯那样身高的长脚花旦,解缨络教授的得意门生宁胜利因为个头高也看到了陈家栋的“倩影”。

 

说时迟那时快,童大为只听得张秋萍宁胜利她们两个“哇!”地一声惨叫。紧接着,他看到她们带头回身奔下楼梯。其余后续女生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啥紧急事情,在“哇!”的极力叫喊声中都像踩着蛇一般一窝蜂地逃之夭夭。

 

陈家栋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过去,他总不该也怪叫一声奔回宿舍掩上房门吧。去厕所把脸盆里的水倒掉,赶紧回来套上本白汗衫短袖衬衣穿上长裤袜子。童大为一颗童心,回答了同室男生们的发问(他们也听到尖叫声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后自己笑得不行。

 

等陈家栋款款地整理齐备表示这有啥可大惊小怪的啊——游泳池里又不是没有见过!童大为抑制不住,开口就说——这能一样吗?!是啊!这能一样吗。好比年轻妈妈喂奶,在家里是很正常的袒胸露奶;可是特意坐在大路旁喂奶,那样子袒胸露奶就有点黄色了。不说陈家栋故意暴露——绝对不可能因此而成为网红——但也难怪别人(女生)要匆忙逃开。否则,难道还要继续对他举行注目礼等着激凸吗?

 

童大为还格外起劲,看到陈家栋完全正常化了就马上跑到楼梯口对下面喊一声:没有事了,都上来吧!不管是否看到过陈家栋如此光鲜(光猪)形象的女生,依然张秋萍领头怏怏地走上来。结束这次小组政治生活后,倒过来让男生以后到第八宿舍去政治学习。

 

自然,女生们细致,绝对不会在那当口大大咧咧。所以,每当男生去小组学习时,女生宿舍里需要坚壁清野的准备工作早就完毕。大家都一律穿戴端庄正襟危坐,可以说即使夏天,也没有人穿着拖鞋来参加政治学习。

 

学习场所播迁。由此,居然让小组男生听到了政治学习中的一段插曲:又是失窃。是宿舍内的失窃,不是窗户外的失窃。

 

大概实在是气愤之极,柏咏枚在学习间歇的时候突然发难。缘由是她的物理化学课堂笔记本失踪了。柏咏枚严正地表示自己复习迎考的笔记本都是随身携带,不可能忘记在大班教室,也不会遗忘在自修教室,肯定是在宿舍里突然找不见了。她还特地强调如果有谁拿去作参考,再放回书架上就是。没事儿,她不计较。主要是快要考试了,有和没有笔记本还是蛮紧要的。

 

在场女生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答腔。还是陈家栋忍不住跳出来问:会不会遗失在图书馆?柏咏枚斩钉截铁地回答:首先,我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人,就算到图书馆做作业温功课,也不会遗忘在那里没有带走;再说,我去图书馆问过了,没有人检到我的笔记本。

 

对啊,笔记本一看就知道是物理化学,上面还标有姓名。谁见到肯定要物归原主,或者交给图书馆管理员。还有,不是马上要迎考物理化学的学生比如机械电气纺织类专业要来何用?就是本系化学类学生,上届学兄学姐都已考过,下面的学弟学妹还没开始学这门课程啊。

 

柏咏枚确实是细心周到的女生典型,看来有内贼不会有错。可是,福尔摩斯再世在场恐怕也难破此案。童大为心想,拿走柏咏枚的笔记本肯定不是为了做参考来钻研。那本笔记本绝对早就灰飞烟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目的只有一个——看到柏咏枚学习成绩好,内心羡慕嫉妒恨作怪。果然,最后本该也属于屈指可数优秀行列的柏咏枚成绩是良好。

 

陈家栋童大为感到十分庆幸,这样的离奇失踪事件从来没有在男生宿舍发生过歇。要参看学习成绩好谁的笔记本,自当可以大大方方地借来参阅,或者更干脆的就是像乐超葛亮那样两个人粘在一起同进同出共同复习。

 

所有的刑事案件中,反倒是重案要案容易引起重视组织力量破解。这种小偷小摸不上台面,除非人赃俱获。既不会有足够关注,更是闹过算过。

 

还是物理化学任课教师赵泽清,在接下来师生一起参加大四清时自告奋勇来接手酱菜厂财务室的三次失窃案。也是巧极,这三次失窃案件都发生在发工资前夜。全厂职工当月工资款项已到,清点完毕,准备明天早上上班大家前来认领发放。可是,清晨第一个进厂的职工就发现财务室有人入室行窃。或是破门而入,或是撬窗而入。当然出纳放钱的抽斗必定是撬开了,全厂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不翼而飞。

 

究竟是财会人员监守自盗,还是厂子内贼起了黑心,甚至于扩大到附近农家某些手脚不干净的嫌疑人。旷日持久,小四清来了没有解决,大四清旧话重提。所有相关四清工作队员谁都不愿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各自暗暗高兴的是案发并非当下,这是多年遗留问题。闭门推出窗前月,就这么遗留下去无妨。

 

以助教身份担任大班课教学,又是最难的一门课程物理化学的教师,赵泽清感觉应该挺身而出。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调查了许多当事人,谈话记录厚厚的一叠又一叠。有的提供线索——不管有价值无价值,有的回忆相互矛盾——不好列举种种疑点,有的胡乱牵攀——绝对不想负责任,反正只要把自己摘干净就行。毕竟年深月久,聪敏机智头脑灵活条理清晰的赵泽清老师最后的成果是把这一大包材料继续移交下去存档待查。赵泽清老师后来到了美国就想到如果都是支票转账发放工资就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三次失窃案,一次也不可能!

 

     失窃事件如此司空见惯,延伸到毕业分配之后。邢燕飞分配到了天府之国,算是值得上庆幸的一件事。巴蜀富庶,嘉陵江穿过城区,田野盛产稻米。曾经悲悲切切闻铃的天险剑阁,早就有了铁路。尽管交通还是不便,毕竟是唐玄宗西幸蒋介石迁都的所在,生活条件不算太差。可是小地方小厂家竟然没有女工宿舍——她们都回家去住不必要集体宿舍。厂领导只好安排邢燕飞独自一人住到库房。

 

工作生活两不耽误。可是,有一天晚上,小偷来了。不清楚小偷如何摸进库房,只知道小偷也胆小,看到库房间隔开一个角落居然有一个女工住在那里,赶紧就溜之大吉。没有偷盗财物,没有横起色心。仿佛一只夜猫子进来转悠了一圈就此飞走。邢燕飞毫发无损,幸免于难。

 

这是老五届和老三届的一大区别。老五届女生走上社会,总是大学毕业生,即便当工人,最后终究要是技术干部。即使下放农场落户农村照样领取国家工资旱涝保收。没有领导会拿上调升学来做诱饵。最奇芭的例子便是在小说《调动》中,一位老五届男生因为是下江客被组织部长看中逼迫借种——违背心意的男生被强奸。而老三届女生若是插队落户,陷落到社会底层,往往难免柯云路在他首部触电的成名作《新星》中描述到女主角林红遭受蹂躏的结局。

 

在大风大浪面前,小小失窃案件只好算是细流微波。就在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郭世英组织诗社被迫中断学业,张鹤慈因其“意识形态问题”被北京师范学院勒令退学,中国科技大学化学物理系辛森言正在思考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之时,大四清取代以桃园经验为代表的小四清——新一轮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大规模地开展。阶级斗争是一门必修课,老五届中的前两届全体动员以四清工作队队员的身份走上了社会。

 

至于小厂和大厂的区别在第二部中还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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