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至距成都100公里左右,是一个丘陵小县。城南有一个三四十亩的水面叫天池,天池周围是一个公园,那里是我童年少年时代常去的地方。
天池南面有一段老城墙,有五六丈宽,城墙外面青石砌筑的陡峭墙面,约两三丈高,里面是倾斜的小土坡。土坡上面有很多桃树,一到春天粉红色的桃花盛开,是县城的一道风景,引来诸多游人流连。桃树林里有很多小鸟,拿着弹弓追逐这些跳来跳去的小鸟,是我童年最喜欢的事。
桃树林旁边有一片草地,雨后草地上长满了一种叫地猫耳的菌类体,又叫草木耳, 形状类似木耳,童年时常来此采集回家作为补充食物。
城墙周边种了很多花卉,姹紫嫣红。这里面有一种花可以揉碎了染指甲,经久不脱色,俗称指甲花,是小女孩的最爱,也是我童年认识的第一个花卉。
城墙的外面是一大片稻田,春天一片葱绿,夏天一阵稻花香,秋天一片金黄。稻田的水通过城墙的石栅栏,流入天池,再向西流入护城河中。在稻田和城墙之间,有一片浅滩,水流过后浅滩上有一个个的水坑,里面常有小鱼小虾。在这里,我学会了人生的第一个捕鱼技巧,就是把坑里的水搅浑,鱼冒出头来,就很容易抓到。
天池周边有不少垂柳,微风吹来,柳枝飘荡婀娜多姿。一条人行道环绕天池,人行道穿过几个半弧形古老石拱桥。道边上零星散布着几口古井,据老人说天池四周有七口古井,寓意七星伴月。
天池里长满荷叶,一簇簇翠绿的荷叶随风摇曳,或一支支小尖顶刚刚冲出水面 。近前看常有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翠绿的荷叶上滚来滚去,最是有趣。 夏天荷叶丛中冒出一支支大红荷花,或盛开或含苞,点缀着天池更加好看。那时池水清澈,岸边常有妇女洗衣物和老人钓鱼。水里有种体型修长的小鱼,雨后成群游在水面寻找食物。尖顶的荷叶上,不时可看见一种头顶一点红色全身翠绿的小鸟,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突然一下扎入水中,叼起一条小鱼飞向远方。
天池的北面是运动场,有篮球场,单杠,双杠,沙坑,这里是我中小学课余和周末常去的地方。那是文革时代,常玩的篮球游戏叫打牛鬼蛇神,就是投篮比赛的最后几名,站在篮板下,承受反弹回来的篮球撞打。
运动场北边是文化馆,是旧时的文庙,里面有两棵巨大银杏树和黄葛树,都有几百年树龄。黄葛树有五六个人围抱大小,里面中空,常有孩童在大树洞里和大树外面爬上爬下,这是是我童年喜好的攀岩和山洞探险游戏。银杏树到秋天常有银杏掉在地上,剥去外面有臭味的果皮,里面的坚果在火上烤熟,是我童年最喜欢的美味。
运动场的东边有一个花园,里面有一些形状怪异,或千洞百孔或层层叠叠或峻立陡峭的观赏石,还有一些弯曲扭转的怪树,其中最让我惊奇的是痒痒树,有拳头粗大一人多高,用手轻挠树的根部,顶部树枝会剧烈的摇动起来,就像一个人不堪挠痒,在摇晃身体大笑。花园里还养着一些大肚子大眼睛长尾巴的金鱼,黑色的红色的,悠闲地在水缸里游来游去。公园的中间是一个茶馆,老年人在这里喝茶下棋消遣时光。
几十年后,大概在2010年,再次来到天池公园,这里已经被改成一个大广场。坚实的水泥地面,挤满喧闹的人群,音乐伴随着大妈们跳着广场舞。以前的城墙和稻田处建筑起了一排排的居民楼。天池已缩小成一个小水池,里面是黑漆漆的的脏水。没有了稻田浅滩城墙,没有了拱桥柳树荷花,再无往日的诗情画意。
斗转星移,人是物非,历史洪流滚滚向前,昨日已经不在。我们这一代也许是中国传统社会传统情趣的最后体验者。田园风光,小桥流水,土岸垂柳,蝉鸣鸟飞,清水绿荷,这些将只存在于我们的记忆中。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独特童年乐趣,也许很多年后今天的孩子到老年时怀旧,记忆里可能是高楼,汽车,电脑,手机,喧闹的街道和沉重的书包。
时代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