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笛 莱茵日记:维尔茨堡

作者:light12  于 2019-5-12 23:18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网络文摘

芦笛 莱茵日记:维尔茨堡  时间: 09 5 2019 13:13
作者:芦笛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

早上7点钟,游船到达维尔茨堡。 

维尔茨堡是美茵河上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法兰克福,位于巴伐利亚州北部。这所谓“大”,当然是相对而言,当地居民还不到13万人,比国内的一个县城的人口还少。 

该市的主要产业就两个:酿酒与大学。这儿出产的也是干白葡萄酒,但用的葡萄不是雷司令而是西万尼(Silvaner)。维尔茨堡大学建于1402年,是德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现有学生22000人。该校很强调科研,伦琴就是在这儿发现X射线的。包括伦琴在内,先后有八位诺贝尔获主在该校工作过。此外,还有六位诺奖获主参加过该校部分工作。 

维尔茨堡历史上引人注目的一页,当数1626 至 1631年举行的“维尔茨堡巫师审判”。 

1871年以前,欧洲并没有叫“德国”(Deutschland)的国家,只有日耳曼民族(German)组成的300多个小国。自中世纪以来,它们名义上归属神圣罗马帝国,直到拿破仑在1806年解散了它。 

这个所谓帝国,用伏尔泰的话来说,就是“既不神圣,又不罗马,更非帝国”。古罗马帝国时期,这片地方大部分还是蛮荒之地,所谓“日耳曼人”在古罗马人口中就是野蛮人的代名词,西罗马帝国就是被日耳曼蛮族搞垮的。所谓“神圣罗马帝国”完全是冒认祖宗。 

帝国的结构也非常松散,连个固定的首都都没有。皇帝从诸侯中选出,具有选举权的诸侯称为“选帝侯”。皇帝对各诸侯国根本谈不上有效控制,其权威可能还不如周天子。它与后来的德意志帝国的区别,大致相当于东周王朝与秦朝的区别。所以,伏尔泰的嘲笑极为犀利准确。 

不过,中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在意识形态上还是高度统一的,臣民都信奉天主教,由罗马教廷统治。但在16世纪早期,日耳曼教士马丁·路德反出教门,创立新教 。路德教派与大致同期的加尔文教派的出现,形成了所谓“宗教改革运动”,撕裂了天主教在欧洲的一统天下,导致延时一个多世纪的纷争与战乱,其高峰就是30年战争(1618-1648年),受祸最烈的就是日耳曼诸国。据统计,日耳曼诸国有将近一半男性死亡。比起基督教作的大孽来,后世回回还真算不了什么。 

17世纪早期,天主教势力在维尔茨堡地区卷土重来。试图夺回被新教没收的教会财产,为此发动了“镇反运动”,以造成普遍恐怖气氛。维尔茨堡巫师审判就是在这大背景下展开的。其罪魁祸首是维尔茨堡采邑主教菲利普·阿道夫·冯·爱伦堡。在他八年统治期间,他先后下令烧死了900多人,其中包括他的侄子以及儿童。 

在维尔茨堡巫师审判中,光是维尔茨堡城里就有157 个男女和儿童被当成巫师处决,大多数先被斩首,然后再在火刑架上焚烧,少数被活活烧死。在整个维尔茨堡市,219人被处决。而在整个主教采邑(Prince-Bishopric,面积只有国内两三个县那么大,人口则远远不如),共有900个来自社会各阶层的人被处决。下图所示的维尔茨堡圣玛丽教堂外面的广场,据说当年就是行刑场。 






9点15分,上岸坐大巴前往维尔茨堡采邑主教的“住处”(Residenz,亦即英文的Residence)参观。 

“采邑主教”(Prince-Bishop )是公元10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一世的发明。当时他经常遭到各地公爵的反抗,为了平衡世俗贵族的政治势力,他便制造了能与世俗诸侯抗衡的“宗教诸侯”,将某些教区的主教封为亲王,使之同时成为该教区的精神权威与世俗统治者,实行政教合一。采邑主教不是世袭职位,是从宗教贵族中推举出来的。因为同时具有精神权威与政治权力,其拥有的实际权力要比世俗诸侯大得多。这套政教合一的下流制度在拿破仑启动的世俗化运动中被废除。 

这个“住处”由维尔茨堡采邑主教申博恩在1720年动工兴建。此前他住在美茵河畔山上的玛利恩堡中: 





这个要塞依山临河,气势恢弘,风景秀丽,内部也美轮美奂。如今是维尔茨堡的第三大旅游热点。然而主教王爷却觉得太寒碜,于是以法国凡尔赛宫为攀比对象,动工兴建了新“住处”。但他死前只完工了一半,整个工程是由他的继承人在他死后断断续续完成的。 

参观前,我完全没料到在这个小地方还会见到如此奢华壮丽的宫殿: 










难怪拿破仑要说它是“欧洲最大的教士住宅”。确乎如此,即使是教皇本人的府邸也没这么大。不过,萨尔茨堡采邑主教的海尔布伦宫虽然没这么大,却比这更别致。当然,这只是个人偏好。 

花园给人的印象也同样深刻,面积相当大,花木繁茂。在花园一角,于林木葱茏之中,可见远处的玛利恩堡: 









导游说,该宫殿的面积只有英国伦敦白金汉宫一半。但白金汉宫建造时,大英帝国统治着全球五分之一的土地,而这个宫殿建造时,整个采邑的居民也不过20万人。就这么一个区区“大槐安国”的土皇帝,居然建造出如此规模的宫殿,可见主教是如何剥削百姓的。 

不过,与传统中国相比,采邑主教的剥削恐怕要轻得多。据英文维基百科揭发,整个宫殿造价超过一百五十万金币,而当时的全日劳动者每周的工资也才一个金币。很难设想传统中国社会苦力的工资能达到这个水平,只怕一个月也挣不到一两银子。而且,主教宫造价相当于15万劳动力无偿劳作10周,在中国,随便哪个巡抚都能征发这个规模的无偿劳役。可如此豪华的宫殿,在中国还真的找不着,说明同期的中国劳动生产力要低得多。 

所以,主教宫的豪华,反映的恐怕不只是主教本人的财力,同时也是社会总体富裕程度。换言之,18世纪的日耳曼诸国的人均GDP远比同期的大清高。因为社会的贫困基线远比中国高,所以哪怕剥削没有中国严重,也能刮到足够的钱来造这美轮美奂的宫殿。那些“鸦片战争前中国是全球最富的国家”之类的吹嘘,我看可以休矣。 

宫殿外部是巴洛克,内部基本上是洛可可装修,不许拍照。有两个房间值得记住。 

一个是奇迹般逃过二战盟军轰炸的大厅,大厅宏伟宽敞,穹顶壁画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因为它未在轰炸中受损,所以那些壁画都是原作。大厅每面墙的顶端都绘了一副壁画,画的分别是欧洲、亚洲、非洲与美洲具有代表性的风景人物(除了欧洲,其他各洲风光多出自画家想象)。当时还未发现澳洲,因此那就是当时的人理解的全世界。导游解释说,这四幅画的含义是,维尔茨堡主教宫就是全世界的中心,受到全球人民的一致仰慕。 

我想,这维尔茨堡采邑可真是夜郎国了。古代中国历来把中国视为世界中心,甚至将这中心精确定位于洛阳(有杜甫诗为证:“洛下舟车入,天中贡赋均”)。看来人性都是相通的。但与这儿的主教王爷比起来,中国古人还没那么可笑,因为主教王爷的地理知识应能足够排除这种幻觉了。这个笑话,大概只有文革时期的红歌“全世界都仰望着东方,东方有个红色的井岗”可以媲美。 

另一个是所谓“镜室”(Mirror Room),估计是模仿凡尔赛宫镜厅,四壁由镜子组成,镜面上贴了许多精致的金箔画像,明晃晃一片金碧辉煌。 

导游说,二战后期,当地居民也知道德国败局已定,准备疏散宫殿内的文物。当他们拆卸镜室时,才拆了一块镜子就毁坏了它。他们发现,要无损拆除该室的装修是不可能的,于是决定不拆了,同时祈祷上帝保佑,别让炸弹落在它头上。 

他们的祈祷果然打动了上帝。在盟军第一次轰炸中,镜室即化为齑粉,什么都没留下来。如今我们看到的房间,完全是专家与能工巧匠们按原样复制的,与彼得堡叶卡捷琳娜宫的琥珀室一样。 

我忍不住问导游:盟军为何轰炸宫殿?这又不是什么防御工事。他耸耸肩说,well,他们那时已经炸遍了所有军事目标,再没可炸的了,只好改炸民事目标。我忿忿质问:那就是毁灭文化的充足理由?!他再次耸耸肩,再没说话了。 

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比我还愤怒。但他是德国人,纳粹犯下的反人类罪实在太过于臭名昭著,因此剥夺了他们谴责盟军战争罪行的道义资格。好在英国历史学家素有忠于事实的自由主义传统,并未放过盟军的战争罪行。英国空军元帅海利斯下令滥炸汉堡与文化名城德累斯顿的罪行,就曾多次被英国学者在电视上抨击过。这才是最让人感佩的真正的学术勇气与知识分子的道德风骨。 

所以,历史未必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这正是让人觉得活着还有点意思的原因。 

出了主教宫,便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安步当车,把planetware网站推荐的八个景点逐一看了过来。根据该网站的排行,主教宫及其花园就占了头两个。剩下的依次为玛利恩堡,维尔茨堡主教座堂(Würzburger Dom),新教堂(Neumünsterkirche),圣玛丽教堂(Marienkapelle),老美茵桥(The Old Main Bridge)和维尔茨堡小堂(Kappele Würzburg)。玛利恩堡与圣玛丽教堂的照片已经贴在上面,下面是其余那些景点。 





上图为主教座堂外观,始建于11世纪,为罗曼式建筑风格,毁于二战盟军空袭,重建工程直到1967年才完工。 





上图是新教堂内观,始建于11世纪,彻底改建于17世纪末,巴洛克风格。毁于二战盟军空袭,重建工程于1967年完工。 

老美茵桥把老城与美茵河西岸连接起来,很像布拉格的查理桥,桥上也同样立着宗教圣徒的雕像。该桥建于15世纪,但雕像是18世纪才建造的。它毁于二战,现在的桥是战后修复的。图中可见河西山顶上的玛利恩堡。 





从美茵河的东岸看过去,对岸的风光相当悦目,山腰的建筑物就是第八景点:维尔茨堡礼拜堂。它的正式名称是圣母往见朝圣地(Wallfahrtskirche Mariä Heimsuchung),建于1748年至1750年,是天主教朝圣地,但不知为何采用了俄国东正教堂的外观。它是1945年3月维尔茨堡大轰炸期间未受重大损失的少数教堂之一。 







通往朝圣地有256级台阶,1761年到1799年建成德国规模最大的十字苦路,被认为是晚期巴洛克风格的宝藏。 



晚饭后仍是“日日江头坐翠微”,独坐船头欣赏河上风光。 













直到暮霭悄悄降下,轮船静静地驶入蓝色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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