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扮演孩子们的牙齿仙女？

小女儿昨天晚上，把她白天掉了的乳牙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塑料口袋里，说，“今晚牙齿仙女要来收牙的。”我和老公对看一眼，点着头说，“是啊是啊，她今晚会来的。”

牙齿仙女是西方的风俗传说，据Wikipedia上面说，一个孩子乳牙掉了以后，仙女会来用礼物或钱跟孩子交换这颗乳牙。孩子往往把乳牙放在枕头下面，等到晚上孩子入睡了之后，仙女从枕头下面拿走乳牙，留下钱或礼物。在美国，过去孩子的一颗乳牙值二十五分钱，也就是美元里的一个夸特(quarter)。有一本孩子的书就叫做《没有乳牙就不给夸特》(No tooth, no quarter)，书里说，仙女把乳牙拿回去盖房子，牙齿仙国里的仙人们个子小小的，都住在乳牙盖成的白房子里。这个习俗与我们中国人在春节给孩子们红包的意思差不多，只不过红包一次拿完，乳牙却要一颗一颗地掉，因此孩子们在全年中都不时有进项的机会。

经过这么多年的通货膨胀，一个夸特现在连买糖都不够了，我们就跟孩子们做一颗乳牙一块钱的交易。有一天，大女儿从学校回来，很不服气地说，“真不公平，辛蒂掉一颗牙可以得到二十块钱。”

我脱口而出，“那她爸妈有钱啊。” 

她愣了一下，气哼哼地问，“怎么？仙女也嫌贫爱富吗？”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碰到这么不按理出牌的家长。我想了想，“仙女本人是没有钱的，她不是有个魔杖吗？她把魔杖往哪里一指，哪里的东西就顺着她的魔杖转过来了。但这魔杖也有个距离限制的，越近越好用，远了就不那么灵了。晚上她来取牙的时候，离她魔杖最近的是谁呀？是你妈的钱包呀，当然她就就地取材，从你妈的钱包里嗖地一声就把钱摄出来了。 辛蒂她妈妈有钱，仙女嗖了半天只有二十元一张的票子，当然她就只好给辛蒂二十元了。”

女儿信以为真，不吭声了。其实我们家的仙女是用不着魔杖的，就自己走到钱包那里把钱取出来完事。不过，仙女白天要对着老板点头哈腰，晚上回家又要对女儿们尽孝，忙得腿肚子都转了筋了，有时不等到孩子们睡熟， 自己也去睡了。再加上年纪一天一天地大起来，记性也一天一天地坏下去，第二天一早，即使是睡醒后精神抖擞，也还是把舞魔杖这件事给忘了。两个女儿，每个人都有过一两次仙女忘了来收牙的时候。早上起来，发现牙齿还原封不动地躺在袋子里，满脸的失望实在让当家长的很有负罪感。于是，第二天夜里的收获不仅有钱，还有玩具得以补偿。

第一次发生忘了收大女儿牙的时间恰好是美国国庆独立日的那天，女儿失望之余，天真地问，“昨天是独立日，是不是仙女也放假一天呢？”她爸妈听了，都很严肃地点头，“是这么回事。”后来，只要是仙女再失职忘了来取牙，当爹的就会说，“哎，昨天晚上仙女去开爬梯，喝醉了，没来成。”

女儿们不久就发现，这仙女不仅玩忽职守，而且粗心大意大摆乌龙的时候也很多。有一次，小女儿的牙第一天忘了收，偏偏我手头什么玩具都没有，跟孩子爸爸商量，她爸说，“那就多给五毛钱好了，再加上个写字的纸条。”我说，“纸条不妥，她会认得出我们的笔迹。”他说，“不会不会，我用左手写，认不出来，你交给我办好了。”过了一 阵，我看他还在那里吭哧吭哧，小学生学写字似的写，就说，“哎，算了吧，就多五毛钱也可以了。”听不到答案，就决定不管了。

第二天一早，小女儿拿到纸条一看就乐了，“这个仙女不会英文啊。”我听了一激灵，“怎么呢？拼错字了？”“你们看，”小女儿把三年级的学问拿出来，点评仙女的作业，“仙女写，Thank for the tooth. 应该是，或者说，ThankS for the tooth, 或者说，thank YOU for the tooth. Thank for the tooth 是不对的。哈哈，哈哈哈。。。”一双眼睛笑得像两弯新月。我拿眼睛去瞪那个用左手写字的人， 真丢脸啊真丢脸。那人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说，“呃，这个啊，我想这两天牙齿仙国里有重大庆祝活动，仙女们酗酒的太多，女王就只好把收牙这件事外包了。昨天来代班的那个仙女一定是个中国人，所以英文写不太利落。”

还有一次，大女儿掉了牙，仙女来用钱换走了牙。早上女儿高高兴兴地吃过早饭，往垃圾桶里丢垃圾的时候，忽然住了手，“妈妈，仙女没有要我的牙，把它丢进垃圾桶里了。”“什么？什么？”我变了脸，过去一看， 果然，刚刚换过的垃圾袋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女儿的一颗乳牙很显眼地躺在那里。“这个，这个，”我脑门上开始冒汗了，看着女儿失望的脸，说，“那大概是你的牙蛀了，《没有乳牙就不给夸特》里面不是说了，蛀牙是不能用的，只好丢掉了。”“可是，” 女儿说，“我那颗牙没有蛀啊。”“可能就是一个小小的洞，刚开始蛀，咱们没注意看不出来，她仔细一审就看出来了，所以就丢了不要了。” “那真糟糕。”女儿不无遗憾地说。“就是啊，”我说，“这仙女也太粗心，应该拿回去审查，怎么就丢在这里呢？”

以后女儿再掉了牙，都会仔细审视半天，确认没有蛀的洞方罢休。我也把扔牙的事交给当爹的去做，看他每次鬼鬼祟祟，东藏西躲地对付那颗牙也是很好笑的。但无论如何，这几次丢牙还是丢得很成功的。

这天又一次把大女儿的乳牙换了出来，把牙交给当爹的去丢。他正在看一个很感兴趣的电视节目，对我挥挥手说，“先放在茶几上吧，等我看完这个节目就来处理。”我把牙放下，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仙女可以高枕无忧地睡到日上三竿，多滋润啊。朦朦胧胧中听到女儿在大声说话，继而是一阵脚步声，女儿冲到我的床前，摇醒我，“妈妈，仙女给了钱，却把我的牙忘在茶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