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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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昊, 你犯了什么罪, 怎么会被抓起来? " 父亲着急地问道。
" 瑞祥, 你别问, 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你知道了也没用。如果你能帮我找个律师, 请他来见我, 我会把前因后果跟律师说清楚。"
" 真是的, 回来探亲, 怎么会出这种事。能不能通知你台湾的家人。"
" 不用了。这事不要让我妈知道。 "
" 你放心, 你弟弟瑞罡的三闺女在法院工作, 我问问她该怎么办。"
父亲从公安局出来, 直接去了家有弟弟家, 家才下班回来, 父亲问他知不知道瑞昊到底犯了什么罪。
家才告诉我父亲, 瑞昊是台湾一个反政府团体的组织者, 这个团体近几年与国内的一些自由团体暗中来往, 通过各种学术讨论和国际会议, 互相勾结, 宣扬和平演变与资产阶级自由化等反动言论。近期国内查处了这样一个自由团体, 发现他们联系接触的人中, 居然有陈瑞昊的名字, 这才将陈瑞昊抓起来, 要他交待还与那些人那些团体有来往。家才说瑞昊的案子属于政治事件, 不归自己管, 到底会怎么处理, 自己也不清楚。
八十年代初中期的中国, 是建国后知识界思想界最为开放最为活跃的时期, 一批真正有良知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 在高校在社会组织各种沙龙讲座和讨论, 宣扬现代西方的价值观念。普世价值, 天赋人权, 民主自由, 是青年学生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和平演变, 全盘西化, 是知识界社会改革的主流意识。后来党的喉舌掀起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 部分团体和个人受到牵连, 陈瑞昊回大陆探亲, 碰巧撞在枪口上。
这年夏天参加高考后, 我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活。刚入学的半年, 学校里的许多沙龙讲座已经被迫取缔, 取而代之是文革式的政治学习思想教育。每个学生心里都清楚, 这些以坚持党的领导为中心的教育宣传, 无论说的多么天花乱坠, 无非是要告诉每个人: 政权是共产党的命根子, 共产党绝不会放弃, 共产党用枪杆子夺取政权, 也会用枪杆子维护政权。但这时的大学生, 已经不是当年的红卫兵, 领导在台上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我们在台下读西方的社会学政治学哲学著作, 除了马恩列斯大林毛泽东以外, 我们知道了尼采黑格尔弗洛伊德, 我们知道了华盛顿林肯罗斯福邱吉尔。
我们知道了丘吉尔这位二次世界大战中, 领导英国乃至欧洲抵抗纳粹侵略的英国首相, 在二战胜利以后, 不仅没有成为英国人民的红太阳, 反而被英国老百姓用选票赶下台, 成为一介平民。带领英国人民走向胜利的丘吉尔被抛弃了, 丘吉尔对人民的选择, 引用了古希腊作家普鲁塔克的一句话作为回应: “对他们的伟大人物忘恩负义, 是伟大民族的标志。” 任何伟大的民族, 都不会搞个人崇拜。
寒假回家过年, 我在火车上遇到一位回乡探亲的军人, 我们俩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座位, 不知怎么聊起了个人崇拜话题。他说毛主席是中华民族的伟大领袖, 现在有些人诋毁毛主席抹黑毛泽东思想, 这是对国家和人民的背叛。我问他, 你能不能用简单的几个字, 告诉我毛泽东思想是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我又问他, 党的三中全会彻底否定了文革, 对文革前的许多运动, 象反右倾大跃进等也进行了反思与批判, 这些运动都是毛主席一手发动亲自指挥的, 你认为这些运动很伟大很正确吗? 他避而不答, 说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 取得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 单凭这一点, 他就是千古伟人。我说你知道英国首相丘吉尔吗? 他一脸茫然。我说丘吉尔是二战时的英国首相, 领导英国人民战胜纳粹德国, 取得二战的伟大胜利, 战争结束后被英国人民用选票赶下台, 成为一介平民, 对人民的选择, 他引用了古希腊作家普鲁塔克的一句话作为回应: “对他们的伟大人物忘恩负义, 是伟大民族的标志。” 而毛主席在建国后, 为保住自己的权利, 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政治运动, 无论是跟他出生入死的战友, 还是知识分子老百姓, 冤死枉死者不计其数, 你认为他们二人谁更伟大? 他说你是大学生, 我没读那么多书, 说不过你, 反正谁要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 我坚决不答应, 人民军队也绝不会答应。
谈话因此不欢而散, 一路上我们不再说话。后来我到了国外, 了解了更多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历史, 才知道抗日战争是在蒋介石领导下进行的, 毛主席领导中国人民推翻的三座大山: 帝国主义, 封建主义, 官僚资本主义, 前两座实际是国民党领导中国人民推翻的, 最后一座大山官僚资本主义勉强可算做毛主席的历史功绩, 可惜这几年官僚资本主义的大山又重新压在人民头上, 而且比旧中国的那一座更庞大更沉重。如果当时读过这些历史资料, 直接告诉那位军人, 毛主席根本不是抗日战争领导者, 甚至不是抗日战争积极的参与者, 毛在解放后说过: 感谢日本皇军, 共产党才有机会打败国民党, 夺取政权, 那位军人听了这些, 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他很可能说我造谣污蔑, 下车后把我扭送到公安局, 论力气, 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秀才遇到兵, 有理说不清啊!
回家后父亲告诉我, 瑞昊关押了半年, 年前要公开审判, 时间定在腊月二十五这天, 作为白沙村的代表, 我可以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