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nghai Girls - 2

     这天的讨论会很大部分像个问答会，邻居们向我提出各种关于 Shanghai Girls, 关于中国的问题，你怎么看，你怎么想，你认识这样的人吗，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之前几天，教我孩子们游泳的一位邻居问，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终止阅读这本书——出于对你的尊敬？我不知道是因为书中女主母女逃难途中的遭遇，书中中国女性普遍受到的漠视歧视，还是中国移民的困苦窘迫让她们觉得有必要为了我回避这本书。我说，完全不必，这是一本好书，我喜欢读它。所以在讨论会上，她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怎么想，怎么看，个人的经历，家庭的历史。虽然说不上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基本上是有问必答，有什么说什么，不矫饰，也不讳言。那天晚上，静下来之后，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倒不是隐私，而是中国人的生活和美国人的生活相差太多太远，她们不知会如何想我说的那些。问老公，他说没什么。我渐渐放下心来，也许我没把握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至少我没有一句谎言。

    邻居问：书中女主Pearl 的母亲裹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裹脚的人吗？

     我答：裹脚在中国历史上并非自古就有，现在的中国女人也早就不再裹脚了。裹脚的起始大概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恋足的男人……限制女人的行动，满足他们的变态审美或欲望……是的，我认识裹脚的人……

    邻居问：我成长的环境里，sex was not talked about, 怎么书中好像性可以公开谈论的，还随时随地都可以？

    有邻居插嘴说这大概是为了小说才这么写的。

     我答：传统中国人虽然注重新嫁娘的贞洁，但历史上通常是洞房第二天由婆婆检查婚床上的白布，不会像书里的 Big Man Louis 那样众目睽睽中在饭店大厅里翻床单！我觉得这里有点为写小说而夸张了。就算婆婆不在，也没有公公大庭广众中检查落红的，就算他不介意儿媳的隐私，他至少在意万一有什么，他自己、儿子和家族可丢不起这个人，吞不下这样的耻辱。

    邻居问：女主的母亲出场时似乎只会打麻将，但逃难时却非常坚强能干？她好像很实际？

    我答：我知道的不识字、没有文化的老式中国女性，非常地能干，一生遭遇比戏剧还戏剧，但她坚强，实际……

    邻居问：书中日军入侵那一段……

     我答：日本人在亚洲，尤其在中国造成的伤害和痛苦确实存在。我认识的……就是如此。Iris Chang 的 New York Times Best Seller The Rape of Nanking 里面分析了为什么平时law-abiding 的good citizens 在战争中会变成毫无人性的 animals.  那段历史真实而残酷。I’m such a coward.  I dare not to read the book or look at the pictures in the book. 

    邻居问：你怎么看早期中国移民遭遇的不平待遇？

     我答：来美之前我很无知，根本不知道有这一段历史，是来了之后一位华裔移民第二代告诉我，她祖父那时候美国只许中国男人来，不许女人来美，我才知道有这回事。我曾想弄清楚为什么美国单单针对中国人，而不是其他地方、国家、种族的人群限制移民？原来是一个国会议员把移民问题抬到一个更高的高度：我们到底是要 Christian civilization 还是要 Confucius civilization? 其实儒家更像一种哲学而不是宗教。但他的言论和行动促成了排华法案（Exclusion Act）的通过。(后文提到的纪录片Becoming American 中有详细介绍。)

    邻居问：这些年中国移民的待遇和生活？

     我答：PBS 有个不错的纪录片，Becoming American, 记录和分析中国移民在美国的生活。Shanghai Girls 的作者 Lisa See 在后记提到的历史学家 Iris Chang 和 Jack Chen 也有关于中国移民在美生活的书，讲的比较详细。(因为记不太清，回到家查询后我把纪录片的详细信息发给邻居们：

      Becoming American - the Chinese Experience

     A Bill Moyers special by PBS

     http://www.pbs.org/becomingamerican/aboutprograms.html

    我大概提了一句，最早的移民和后来的留学生以及现在的投资移民不大相同。其实要说了解中国的现状，纪录片 Young and Restless in China 和 Tavis Smiley 在 PBS 的 China Week 系列短片挺不错的。不过人家既然没问，我就不必提供多余的信息了。）

    邻居问：中国的女孩子确实被忽视甚至歧视吗？现在还是吗？你有这样的经历吗？

     我答：确实如此，现在大中城市里面要好得多，基本上女孩男孩同等对待，但在小地方，乡村和偏远地区，女孩子还是被忽视甚至虐待的。(天知道Shanghai Girls 一书中不仅多次提到女性 of no importance, 更是多次提到 women with three holes，反映中国女性有时被踩到和动物牲畜一样低。) National Geographic 有部纪录片 China’s Lost Girls, Lucy Liu 主演并解说的，记录了被抛弃的中国女婴被美国家庭收养的情况。（邻居们脸上一片茫然，显然不知道 Lucy Liu 是谁。我回家一查，主演的是 Lisa Ling, 不是 Lucy Liu, 虽然她们的长发和脸型都差不多！好吧，虽然我弄错了，但邻居们反正不知道，就不发电子邮件去做纠错声明了。）

    邻居问：……

    我答：……

    最后，邻居们对我说，thank you for opening up and sharing with us, 我说，thank you for choosing such a good book and have this discussion.  再次觉得这个读书会不错，让我读了不少自己不会主动选择的好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