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子回来了吗?
——苏小白散文集序
胡少卿
小白要出版散文集子,嘱我写序。
之前,我曾为他的诗集《洛杉矶寂寞的踏歌》做过一序,不想他散文集要出版竟又找上门来,并且催要得还很急,这颇使我为难。一来,我现时的教务实在是太忙,二来家事也繁杂,本想推拖了事,无奈小白说我懂他,只好勉为其难,胡说几句。
我说过小白气质有一点像古代的风流才子,也说过我究是不大知道他这十年间不断变更城市去定居的动因,现在细想,这二者或多或少是有联系。——他大概一直是在找寻适合他心目中那样生活状态的环境吧。我不知道他现在洛杉矶找到没有,但我看他的这一本散文集子,倒是在北京一直是过着这种悠闲的生活。
其实,人生路上的风景,太多、太美妙了。然而,现在都市里的人过日子多似在赛跑,披头散发、汗流浃背地往前冲往前赶,浑然不留意身边的树、天上的云,耳边的风了。没有时间,或者是没有心情去慢慢地欣赏大自然给予我们人类的恩赐,反而多的是,一味地去改造、去破坏着大自然,并以此为荣耀。而小白多是不大愿意。他在北京那些年,我们来往并不大多,我也并不大明白平常日子他是如何过的。现在手中一册他写北京的散记,愈发坚定了我以前对他的评定。
苏小白小时候生活在乡下。我曾在他一个文章中读到,是说他们那里乡下人家盖房子,总要在房檐下筑上三五个鸟巢的,一定要邀南来的大燕子,在家里居住。如果哪家院落里没有大燕子,是很丢人的事儿呢。文中有这样一段:“每到春来,我总要搬来大梯子,一格一格地爬上去,往大燕窝边丢几粒米或麦籽,然后,就坐在当院内的小凳子上,仰起头,看一行一行的大燕,飞来飞去。我不敢动,甚至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不小心惊惹了那燕子不来我们家里,心中还一遍遍祈祷呢。如果有大燕子住在我们家了,祖母、妈妈和小妹,我们都很高兴,上工或放学回家的第一句话,总是互问:
‘大燕子回来了吗?’”
然而,现今都市的生活,亲戚姐妹都会为争夺一点财产,大打出手,甚至走上法庭。小白也许真的就不能理解。但是,我们耳闻目睹的却经常是这类事情发生。人们都很忙、都很急、都很缺钱花。其实,人们已经够富有的了。买车子、满世界疯跑着玩、胡吃海喝,扯着嗓门大声高唱、看谁唱得响亮,似乎人人都变得很迟钝、很麻木,不用一些超强的剌激,就感受不到快乐了。这还是我们吗?这是真正理想的生活吗?我认为不是。过去年代我们有一些“生活家”,他们真正懂得生活的意义,比如吃些小吃,放风筝,喝各样酒,赏花和搞各种各样的风俗活动,将生活过得如诗如画,有滋有味。
也许基于上面的一些原因吧,小白就写着一点自己对人生对生活的一些理解或憧憬。
他的散文与时下的写法不大一样。读他的散文的读者,第一反应就是说很有“五四”文学的味道。现代作家的作品是中国文学很好的发展,可文学到达当代就改变——丢失了一些好的传统,难见优雅与文气。文学作品写旧些,语言与笔法中国些,我认为是好方向,并不是坏处。若以画论,你看齐白石的人物画,也有李士达的拙趣;看范曾的人物画,有梁疯子的简笔,画坛能做到承继传统,为什么文坛就必须“言必称希腊”呢?
小白的散文不大去表达思想,而多去抒发情感,表现生活。我听他说过,他喜欢周作人,而不大喜欢周树人;他也不大爱去充当哲学家,而只想好好去生活。所以,他的散文,只是他的生活;他一个时间段的散文,恰是他其时生活与情感的风向标。——也许,以后他会变,这都是说不定的。在小白散文结集出版之际,就随便说以上一些话,是为序。
胡少卿 对外经贸大学中文学院文学系主任,北京大学博士,青年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