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谈中国的一些文字游戏

本次连环诗会好不兴盛！自第十一届连环诗会开张以来，不多时已经超过一千帖。有评论言道：“我觉得我们这个诗会从老广倡仪起家到现在，恐怕是ＣＮＤ最长盛不衰的主题了”。诗友队伍不断扩大，诗社兴旺发达。尤其是一些较难接的字比如“淌”“呢”“丁”“滋”，也被大家一一击破，接了又接接了个不亦乐乎。对于那个“淌”字，还引出了一番讨论。这都是值得赞赏的好现象。

连环诗会本身已对顶针绪麻的文字游戏作了变通。由于难度的降低，更大众化更普及更有吸引力。在众多网上诗友的努力下，也有不少新点子。比如ＡＢＣＤ等等分线。总线和分线相得益彰相辅相成，更显得生气勃勃。自从偶然间发现有此一块宝地，也就乐此不疲时常留连。因为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在连环诗会里熬不住也尝试出一些新花样。

其中比如有循环诗，源起自回文诗。曾在第十届诗会中一试。现在已有诗友跟进。例子便是：

１１－４９５　范仲淹：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格子） １１－４９６　毛泽东：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主持） １１－４９７　李清照：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菊子） １１－４９８　苏明：那被人遗忘的角落里，忏悔的泪水往下淌。（主持） １１－４９９　华友国：月光流淌鸿雁飞去数不尽柳暗花明。（昨夜雨） １１－５００　蔡伸：凭君看取纸痕斑，分明总是离人泪。（昨夜雨） 或许以后会专门开一条Ｅ线，规定只接循环诗。可以一人自己接循环，也可以二至三人接循环。

有引进儿歌民歌的乐趣：“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使人联想起老奶奶的摇篮；“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叫人连想到大跃进的号角。

再有接上小说中诗词的雅兴。其实小说家尤其是古典小说家中兼为诗人词客的为数不少。写得好的清代有曹雪芹李汝珍，近世有高阳梁羽生。一开了头，就刹不住车。现在已经有见接用“女危”“女画”词。大家好好地发掘一下，小说中精彩的诗词可多着呢！

还曾尝试把字谜引进诗会。在接“休”字时用上了王熙凤的判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这儿是把休字拆成人木二字，与上句接上。以后连环诗会不妨对能拆分的末字玩玩字谜游戏，增加一些趣味性。

打小起就喜欢往后台钻，粘在化妆室里看西洋景，高兴站在二道幕后往台上张望。心里头老琢磨不透这叔叔阿姨怎么刚刚还喜笑颜开，一出场就痛哭流涕了呢？最兴奋的是拿到免费的赠券去坐在头几排看彩排。彩排彩排，与正式演出相比一点不差。对戏剧的兴趣实在不亚于电影，甚至于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诗会的宗旨原包括诗词歌赋。唐诗宋词元曲同为汉文学三大顶峰，不能厚此薄彼。杂剧也不尽是下里巴人的玩意儿。文坛高手流芳百世的在元曲上大有人在。关汤马王一样不输于李杜苏辛。最近几乎原汁原汤搬上舞台的昆曲《牡丹亭》就是绝好的一例。否则林妹妹在行酒令时也就不会脱口而出“良辰美景奈何天”。于是选用歌曲唱词就成了不假思索的即兴反映。因而甚至有人建议诗会更名为“连环诗歌戏曲汇（会）”，

由此再引入在唱词中间的一些文字游戏。

数字排行是一大趣味。对联中出现数字往往不易应对，比如苏州征答的上联中有“水陆两旺”。四个字中有两个数字，陆不仅是繁体的六并且还同水相对。但在唱词中数字排行就并不十分困难。比如在沪剧《徐阿增出灯》里报的灯彩：一箭仇二龙山三岔口四杰村五台山六月雪……都是灯上面京剧的戏名，从一依次排到十。还有一团和气两龙抢珠三星高照……五子登科六国封相……八仙过海九节连环十面埋伏。倒过来数的比如老前辈文派代表作《三国开篇》，从“董卓欺君汉运终，吕布无谋枉逞凶。王司徒巧施连环计，貂蝉为国除奸雄。”极概括地开始，最后以“……七擒孟获来收服，六出祁山恨无功。五丈原诸葛亮一命归西去，四野同声哭卧龙。……两士相争邓与钟，天下司马归一统。”来结束。新编中篇弹词《杨八姐游春》里佘太君应对皇帝求婚时以索聘来抗拒天家提亲。那天波府杨门女将中的第一号人物索要的聘金是：我要一两月，二两星，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金光装一合，六两黑烟堆一盆，（一两一两加上去，）最后是纸包火苗要九两，火炙冰灰要十两零。坐在一旁的八贤王插科打诨接口说道，不多不多，总共才三斤七两。确实是多乎者，不多也。

反映数字的天干地支中有不少冷僻字，不易运用。所以民间剧作家就以地支代表的生肖来作为文字游戏的处理对象。传统骨子老戏《陆雅臣卖娘子》的部分情节类似于电影《活着》，地主少爷因赌博倾家荡产。男主角败家之后准备上吊自杀时，正是大段净场唱的好时机。有名的唱段就是“陆雅臣叹五更”。其中叹二更就是唱的十二生肖；听焦（加言旁）楼二鼓更，陆雅臣到生肖园里，生肖园里叹终身。

想当初，五鼠出山东京闹， 卖女人，像揿牢牛头睚草根。 有铜钿，当我像黑虎赵玄坛， 田地房产卖干净，又好像兔子无窝草里蹲。 小秦王遇难会得金龙显， 今朝房里我死路寻，像蛇听鹤叫哭连声。 爷娘养我像秦琼初得黄骠马， 爷娘一死少教训，像迷途羔羊失了群。 卖女人，象齐天大圣天宫闹， 雅臣房里等时辰，像小锦鸡难到大天明。 丈母娘看中我女婿，像杨畿得着哮天犬， 现在我痛哭流涕死路寻，像满担猪猡上砧墩。

跟十二个月份有关的还有唱花名。“陆雅臣叹五更”里叹四更就是唱花名： 耳听焦（加言旁）楼起四更，绣花巾上想起夫妻情。

新婚时，真好像竹子爱梅梅爱竹， 伴我在杏花厅上读经文。 希望我桃花纸上题诗句， 蔷薇街上去会文。 五月石榴多结子， 六月荷花摘莲心。 七月凤仙金风露， 丹桂飘香考场进， 赏菊花，同饮三杯重阳酒， 娘子是芙蓉脸上光彩生， 这水仙凤冠头上戴…… 今朝是霜打腊梅尽凋零。

人们熟悉的刘长瑜除了演李铁梅，还有本家荀派拿手戏“卖水”里的小丫头。她在唱花名时也按月唱出了各种花名。记得严风英的黄梅戏《打猪草》里也有类似的唱花名，姑娘小伙一问一答。只不过黄梅戏乡土味更重些，唱词中好像有芝麻花喇叭花还有狗尾巴草。

除了数字生肖花名之外，民间艺人的花样还真不少。同样在“陆雅臣叹五更”里，叹头更是唱牌九，叹三更是唱鸟雀，叹五更是唱昆虫。　比如“初鼓更，好似隐隐天牌声”，接下来把一串骨牌名“人牌”“梅花”“长三”“四六”“幺二”等都编了进去。又如“陆家门生下我如得凤凰”“读书像叫天子绝顶聪明”“蔡伯伯白头翁良言相劝”都搭配形容得恰如其份。在赌场中了诱惑圈套，“我像蜻蜓跌进蜘蛛网”；欠下一笔“蜈蚣债”，到头来是“蟋蟀无毛难到春”。限于篇幅时间，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