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野火逃生实录：三个小时，改变四口之家命运

加州野火逃生实录：三个小时，改变四口之家命运

　　我希望你们在这里。我真的很抱歉我救不了你们，我的孩子们，克瑞萨和凯，我很自豪能成为你的爸爸。我会永远想念你的。没有你的生活使我充满悲伤；我很想随着你们而去，但我必须为你妈妈而活。如果和她分开，我们就不能继续前进。”

　　谢泼德（Shepherd）一家追随他们的梦想来到门多西诺县的红木谷。没想到在三个小时内，一切都变了。

　　飞来横祸

　　门多西诺县红木谷（Mendocino County）在一座偏僻的山上，往常的一天，手机铃声刺穿了小红屋的宁静。邻居说，在距离东面5英里的波特谷附近，有一场大火在熊熊燃烧，他们需要立马撤离。乔恩刚挂断电话，第二个邻居有打电话说：“怎么了？听说有火烧来了？”

　　2017年10月8日，午夜的星期天。当她和乔恩打开灯，告诉他们的孩子们——17岁的克雷萨和14岁的凯去打包东西时，孩子们还在因睡眠不够而窝火。这家人从湾区游玩回来之后，睡得很晚，这家人在半夜开始了他们的逃生。

　　第一个袋里已经装有护照、出生证明和珍贵照片。他们一家开着SUV沿着陡峭的土路来到红杉谷，萨拉（妈妈）带着克瑞莎和凯开在前面，乔恩开着旧丰田卡车跟在后面。火势逼近，他们能听到丙烷罐爆炸的声音。

　　17年的这场火灾它将被称为红木火灾，这是一系列大规模火灾中的一场，在由气候变暖引起的加州野火危机中非常严重地改变了加州，和一些加州家庭的命运。在谢泼德家逃离家园的这17个月里，加州有近150人死亡，数万人失去家园，以及整个城镇被摧毁。恐怖得像小说的故事在生活中上演：圣罗莎居民浸在游泳池中避火；雷丁的一场火焰龙卷风把消防员的卡车甩飞。

　　一家逃命，阴阳两隔

　　但很少有人遭遇了像萨拉和乔恩·谢泼德这样的苦难。事发晚上，他们在山上行驶了不到半英里，火焰扫过了他家本田的挡风玻璃。萨拉刹车，他们的车辆即将着火。萨拉扭过身子，对后座的孩子们喊到:“跑！“

　　在他们后面，火把煤渣喷进松树的树冠里。乔恩从卡车上逃了下来，火焰包围着这一家，拳头大小的余烬像彗星一样划过。这时候儿子凯的哮喘又发作了，呼吸困难的他落后了。他别无选择，深吸了一口滚烫的空气，他曾试图从厚厚的火幕中跳出来，那时候的温度已经达到华氏1500度上下。过了一会儿，火焰就盖过了他们其余的人，热量冲刷着他们的身体。“遮住你的脸，”乔恩喊道。

　　当萨拉恢复知觉时，她蜷缩在女儿克瑞萨（Kressa）附近的一条堤岸上。她女儿的腿从粉红色的睡衣短裤里伸了出来，肉融化成了骨头。萨拉咕噜了一声她的名字，最后沉默，她的喉咙已经严重烧伤。当他们的邻居保罗·汉森发现他们时，他们躲在一个碎石地上的拖车里，保罗用水桶往他们头上倒水来降温。

　　他发现脸朝下的凯躺在他母亲和妹妹旁边的地上，一动不动。他身体80%以上都烧伤了。保罗用毯子盖住了克瑞萨的腿，她挣扎并颤抖着。他脱下衬衫并打湿，把水滴进萨拉和克雷萨的嘴里。保罗到的时候，乔恩已经开始下山寻求帮助了。他穿着沉重的工作服和皮靴，火焰扫过之后，他只能勉强行走。

　　凌晨野火

　　凌晨3点过后，红杉谷消防局代理局长布伦丹·特纳（Brendan Turner）赶到了谢泼德一家的房子下面。在山谷上方，火焰风暴像飓风一样旋转。在23年的消防工作中，特纳从未见过如此极端的情况。 当警长与门多西诺县副警长讨论疏散指令时，浓黑的烟雾中出现了一个正在呼救的身影。这个绝望的男人挣扎着把牛仔裤举了起来。煤烟熏黑了他的脸，他齐肩的头发也烧焦了。

　　“我家在山上，”乔恩哀求道，他花了两个小时才走了1英里。“我很肯定我的大儿子凯已经遇难”这时，特纳把他抬进救护车，请求帮助。他意识到，这次的大火是一件大规模伤亡事件。两位邻居在试图疏散的时候死了：56岁的史蒂夫·史泰特在他的货车残壳被发现，而他的女友71岁的珍妮特·科斯坦佐则在家中被烧死。 很快，一队消防队员在冒烟的灌木丛中开辟出一条路，他们找到了萨拉和克雷萨。他们把她们移安置在一辆红色皮卡里。

　　妻子萨拉、女儿克瑞莎和儿子凯坐上了一辆SUV。乔恩和家里的狗开着卡车沿着陡峭的土路朝红杉谷走去。

　　不到半英里，一堵火墙挡住了他们的逃跑。他们弃车返回房子。

　　过了一会儿，火焰追上了他们。萨拉、克雷萨和凯一动不动地躺着。

　　乔恩受了重伤，但设法走下坡寻求帮助。凌晨3点刚过，他终于遇到了消防队长布伦丹·特纳。

　　救援人员用一张黄色床单覆盖住凯的尸体，他死于烧伤和窒息。这个被称作“年轻战士”的笑容灿烂的孩子，是红杉谷大火死亡人员9个人中的一个，红杉大火同时也摧毁了543个家庭。

　　三度烧伤，切肤之痛10月9日上午10:30，三架直升机离开了Ukiah Valley医疗中心。这一家又不得不面临分离：乔恩被送到旧金山纪念医院，萨拉到萨克拉门托的UCDavis医疗中心，Kressa到萨克拉门托儿童医院。

　　他们每个人都有三度烧伤，火烧焦了每一层皮肤，在某些地方还烧焦了皮下的脂肪和肌肉。萨拉和克里沙身体大约60%被烧伤，父亲乔恩烧伤占身体半数。

　　这场大火烧焦了克瑞莎的腿，迫使医生在接到她之后将她两个膝盖以下都截肢。截肢是常见的主要烧伤影响。后来，当克瑞莎受到真菌感染时，医生切除了她的膝盖和一些股骨。医生帕尔米里在一次采访中说，通常情况下，一名患者每烧伤1%的身体，就需要在医院呆上一天。然而野火的伤害是不同的，因为它们是由直接火焰和周围的热量组合造成的。 “病人会脱水，”帕米里说“就像在被放在烤箱里然后着火一样。”

　　萨拉被发现时昏迷，她将接受八次手术。专家们刮掉了她的烧伤处，并从她背后刮下了损伤的皮肤。

　　街对面，同样昏迷的克瑞萨接受了五次手术。现在她的脸是一张半透明的植皮面具，浓密的黑发已经被剃光了。医生把她严重烧伤眼睛的眼睑缝上以保持湿润，她戴着塑料护目镜，目前不知道她是否失明。

　　2017年10月29日——火灾后21天，克雷萨心脏骤停——她停止了对疼痛的反应，她死亡原因是缺氧性脑损伤。当天晚上，三名护士和五名家庭成员在Kressa的心脏停止跳动时陪伴着她。他们摸着她的手，和她交谈，分享最美好的回忆。 “你记得每一个瞬间”帕米里说。“你永远不会忘记”

　　当亲属和社区举行哀悼时，萨拉和乔恩，仍在重症监护室里，并不知道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几个星期过后，红杉谷终于迎来冬天的雨。暴风雨倾泻在谢泼德一家残存的家中。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烧伤科的医生指示萨拉的亲属，除非她要求，不要和她谈论起火灾或她的孩子。但她患上了缺氧症（一种由吸烟窒息引起的神经系统疾病）需要服用大剂量芬太尼也，这会模糊她的思维。

　　在旧金山纪念医院Boimin烧伤中心，医生们曾考虑给乔恩的两只手截肢，最终切除了他左手四个烧焦的指尖。11月，乔恩终于向他的兄弟们询问了他女儿的情况，他们温和地告诉了他真相。但到了第二天，他的头脑又被止痛药扰乱了，乔恩忘记了儿女已去世，后来他问了一次又一次。 最悲伤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恩的目标是去见妻子萨拉——这个他从15岁开始就爱的女人，而他只有20岁——他努力减少止痛药的剂量，达到里程碑式的目标。2017年12月1日，在他45岁生日后不久，他出院并转移到萨克拉门托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接受住院治疗，这时萨拉和乔恩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了，这是25年来最长的一次见面。

　　火灾过去三个月后，萨拉又开始学走路，刷牙了。她已从重症监护室出院，但她和乔恩仍留在萨克拉门托接受住院治疗。今年二月下旬，为凯伊和克瑞萨在高中举行的追悼仪式举行。

　　纪念仪式的组织者丹·斯坦恩斯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能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很不公平的是，这样一件坏事发生在这么善良的人身上。”

　　社区支持

　　社区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谢泼德一家的损失——从DMV工人到州立法者——但没有人真正能够感同身受。她和乔恩失去了家，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失去了孩子。他们知道必须继续前进，但他们讨厌“继续前进”这个短语。

　　萨拉说：“我有一种感觉，没有我，社区已经开始前进了。在这里，我开始了回家的旅程。我做了这么多年母亲，可现在我不再是母亲了。”她停顿了一下。“我意思是，我永远都是母亲，但是抚养孩子的任务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们向太平洋天然气电力公司（Pacific Gas and Electric Co）提起诉讼，相关调查人员称红木火灾是由树木断裂撞击电线造成的。现在社保和残疾赔偿金为收入来源，火灾保险也支撑了他们的生活费用，还有社区筹款。

　　朋友们制作了支持腕带、T恤衫和汽车贴，上面写着：“支持谢泼德一家Holding Up Hope for the Shepherds.”有些人在门前留下了鲜花，还有人捐赠了一张为期两年的瑜伽卡。 萨拉和乔恩认为他们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贫瘠的土地上了，但是在红杉野火18个月后，他们的生活就只剩下这些了，这里还有家的感觉。他们慢慢意识到，不回来只会加深他们的痛苦。当土地还是绿色的时候，我们会选择不去想那些回忆。 所以现在他们经常去山上走走，看看狐狸、火鸡和黑熊留下的脚印。他们徒步走到最高的山峰。

　　在他们作为家人的最后一个下午，谢泼德一家和朋友一起在旧金山湾航行，在索萨利托的一家餐馆吃晚餐。凯骑在船头上，克瑞萨乌黑如丝的头发在她脸上抽打着，海上的日落十分灿烂。

　　“没人能理解，”萨拉说，“除了乔恩和我。”

　　他们计划重建雨棚。这块地上的待售牌子不见了，残片清理干净了。新的藤蔓缠绕着发黑的树干。春天还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