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自由和上帝的全知

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是，上帝是否预知未来的一切？对于我们每一个个体，上帝是否在我们刚出生——甚至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们一生的轨迹？显然这里还有一个隐含的问题，如果上帝是全知的，那么人类的自由意志在那里？换句话说，上帝的全知和人类的自由意志，两者只能择一。比如在伊甸园里，如果上帝在造人之初就知道亚当夏娃一定会不听话，去吃善恶果，那么亚当夏娃后来的命运是无法逃避的，因为他们实际上没有选择的自由；反之，如果亚当夏娃有自由意志，也就是说他们会如何选择上帝事先并不知道，那么虽然他们是咎由自取，但是同时也说明上帝不是全知的。这两个方面的矛盾是无法调和的。自由意志很难说清楚，因为“自由”这个概念本身就是相对的，所以，我们从上帝是否是全知的这个方面入手，进行进一步的分析。

做一个理想实验：有一个人在马路上走，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他会往左拐还是往右拐？假设你有神奇的功能，可以预测他人行为，所以你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会朝那个方向走，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你的这个预测是否应该让当事人知道？如果你让当事人知道，而这个人又是个驴脾气，于是他可以对你说：“你如果预测我左拐，我就右拐，反之亦然。”在这样的情形下，你的预测就不可能是准确的。即使你那个路人按照你的预测做出了动作，也不能说你的预测是对的，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像驴一样，故意和你反着来，换句话说，他不必一定要做出与你的预测相反的决定，但是只要他有做与你的预测相反的决定的自由，你就无法预测他的行为。但是，你也有其他方法来显示你预测的准确性，你可以把你的预测写在一张纸上，或是告诉第三者，等那个人在十字路口做出了决定后，就可以验证你预测了。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你是否全知与那个路人是否有自由意志，其问题的焦点在于：你可不可以把你的预测结果让他知晓。

我们回到伊甸园来看看。假设亚当和夏娃相信耶和华是真神，相信他是全知的，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现在耶和华对他们说：1、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能吃，吃了就会死；2、因为我的全知，所以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受到蛇的诱惑而不相信我的话，然后去吃那个果子。那么这对亚当夏娃意味着什么呢？亚当夏娃如果完全相信耶和华，他们就会去吃果子，从而违背上帝的话；如果他们不相信上帝的预测，他们就不会去吃果子，但是这样的结果却又显示了上帝的预测是错误的，也就是说，耶和华不是全知的。这里我们导出一个矛盾：亚当夏娃如果相信耶和华，他们就会违背神的旨意；如果他们不相信上帝，就尊崇了上帝的话。实际上，耶和华对亚当说的话没那么多，第二句是我加上去的，圣经的创世纪里没有这句话。我加上这句是想说明，即使上帝是全知的，如果他告诉了你他的预测，那么按照我们人类的逻辑，就一定会产生矛盾。上帝没有告诉亚当夏娃答案，这就意味着上帝的确给了人自由意志。换句话说，人类的自由意志的前提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如果上帝告诉了你未来，第一、会产生矛盾；第二、你不会有自由意志。所以，基督教所说旧约是新约的预表（好像意思是说，旧约是为了说明耶稣会来到人世），这个看法是错误的。

人类拥有自由意志还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出。我们可以对明天的天气做出近似的预报，但是，无论我们对天气的预测是对还是错，都不会影响明天的气象，该刮风还是刮风，该下雨还是下雨。而我们对一个个人做出的预测，无论多错，都会影响那个人的行为。两者的差别就在于，气体分子是没有思想的，它不能选择。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人类是由自由意志的，也正因为人类拥有自由意志，所以上帝——在人类的逻辑范畴内（这个解释很重要，意思是，即使上帝用另一套逻辑能够全知，他的预测你也不会明白）——不是全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