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读小说‘红杏’(完)

作者:文取心  于 2010-9-26 10:43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原创文学|已有12评论

安琪拉在吃惊之余由他带领穿过广场,过去不远就有几家看来不错的饭店酒廊,露天的桌子边坐着优闲的客人,在金色的夕阳中品尝着杯中的醇酒。帝米却好象对那种酒店不屑一顾,手臂环在安琪拉的肩头,说要带她去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上了她的车之后,他一面指点方向,一面用手指不胜羡慕地抚摸着BMW的真皮座椅和镶樱桃木的仪表板,修长的手指不断地调试着无线电台,赞美的神色不可抑制地流露在表情之中,他告诉安琪拉BMW七四型号是他梦中之车。在圣彼得堡也有许多高官,有钱人或黑手党开着BMW风驰电掣地驶过涅瓦大街。以他的工资大概一辈子也买不起,他开的那辆老拉达走了三十万公里了,冬天老是拋锚。安琪拉对汽车一窍不通,从来没听到过拉达这个牌子。为了凑合谈话,问帝米却拉达是通用还是福特的产品?他神秘地一笑,说那是伟大的苏维埃联邦的产品,是专门造来给劳动人民用的,只是随着戈尔巴乔夫下台,拉达也停产了。“也许我应该想法把那辆老家伙弄到美国来,它也算是个时代的象征,跟赫鲁晓夫的土豆烧牛肉一样是个共产主义的标志。说不定有收藏家肯出大价钱。” 安琪拉傻傻地问了一句:“你把它弄到美国来那你开什么?” 帝米却的手指离开仪表板,枕在脑后,那种俄国式的阴沉忧郁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俄国如今进入了一个追求BMWBENZ的时代,不过只有非常非常少的人能达到这个目标。像我这样的也许一辈子也没办法拥有一辆象样的车,实话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这么新型号的七四呢!”

安琪拉不知如何以对,她从小对汽车,机械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如果要她指出一辆BMW和最基本型的丰田或福特有什么不同的话,她一定瞠目结舌说不上来。这辆车是杰克带她转了好几个汽车经销商陈列室,弄得她烦了之后随手指了一辆而已。到此谈话进入一个她所不熟悉的领域,他们为什么不能谈谈俄国艺术的现况呢?有没有新的绘画流派,或是俄国艺术家在这个巨大的社会裂变时如何看待的,对他们的艺术创作有没有影响。但帝米却的注意力却在这部BMW的市场价钱上,把美金的数目换成卢布比例。告诉她现在圣彼得堡流行的是黑色的BMW,连车窗都是深黑色的玻璃,就像电影「蝙蝠侠」中那样。

安琪拉有点失落,不过她只怪自己社会履历太浅,出国以来一直被杰克供养在金丝笼里,对于民间的衣食住行一点概念也没有。她很想和帝米却有一番融洽的谈话,题目倒也不一定限在艺术那个圈子里,无奈她对汽车这个金属机械的四轮怪物一点热情也没有,实在没办法接帝米却的话题。

他们来到一片高尔夫球场边的一个酒廊,安琪拉奇怪帝米却昨晚才到那帕,却好象对这个城镇熟得不能再熟悉地把她带到这儿,是否他昨晚已跟什么人来过?在这样想着时,女招待已把他们带到一个覆满葡萄藤的平台。桌子上铺着雪白的台布,遥望出去前面一片剪修得平整的草地起伏延绵,三三两两打球的人穿梭其间。坐下之后,女招待拿来了酒单。安琪拉平日只有一杯到一杯半的酒量,对酒的品类也只知道有限的几种。

帝米却斜靠在椅背上,二条长腿搁在桌边的花架上,皱着眉头打量着酒单,一副品酒专家挑剔的样子。安琪拉瞄了一眼酒单,那上面的价目从十五元一瓶直到一百七十五元一瓶。帝米却问那个拿着铅笔和帐簿等在一边的女孩有没有一种一九七二年产的红酒,那女孩显然没听说过,等她问了柜台之后回来说有,帝米却吩咐先来一瓶,女孩踌躇了一下告诉他这种酒开价四百十五块一瓶,帝米却一挥手,意思先拿来再说。

安琪拉一向听说俄国人豪饮,看到帝米却眼都不眨地叫了这么贵的酒,纵然以她的标准来看。对他的工资来说,更是个巨大的消费,不过艺术家应该如此,李白不是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今朝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天的确是个特别的日子,值得用这瓶身价不凡的酒来纪念一下。

深红色的酒液倾倒在晶莹的高脚玻璃杯内,帝米却二根手指掂着细细的杯柄旋转,让酒在杯里荡漾了一阵之后,先抿了一口:“不错。” 向她举了举杯,一口灌下去大半杯。四百十五块钱一瓶的酒当然当得起‘不错’那个赞辞,不过安琪拉想:帝米却如果请她喝十五块钱一瓶的酒她大概也会觉得不错的。帝米却告诉她,莫斯科有一个黑社会老大女儿结婚,婚礼豪华得使人不敢相信,连塔斯社都作了详细的报导:婚宴上的酒就是这种七二年的加州红葡萄酒。安琪拉只听说俄国的经济在崩溃的边缘,就是美国有钱人也不能把四百块钱一瓶的酒当矿泉水来宴客。帝米却宽容地一笑,好象从心底里原谅安琪拉的天真。经济崩溃是一回事,有些人还巴不得呢,水不浑怎么可以摸鱼呢?抓住这个机会可以囤积居奇,可以在黑市上大量攫取暴利。以前办不到的事现在轻易可以用金钱买通,因为在这个今天不知道明天的日子里谁都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手中有权的也纷纷为自己谋后路。经济危机造成一大批半夜在雪地里排队等面包店开门的劳苦大众,也造成一批心狠手辣的秃凫,扑在倒下的俄国尸身上,狠狠撕啄着连筋带骨的血肉。四百块钱一瓶酒算什么?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有钱人花起钱来会使中东王子们都自叹不如。以前的霸权之一苏联现在成了一个三流国家,一个重要特征来区分发达国家和三流国家的是──这国家内巨大的贫富差异。

安琪拉坐在他对面,浅浅地啜着酒液,她已不寻求那种关于艺术的谈话了,妳不能要求每个人像妳一样,放下身边日常生活的迫切感来和妳谈艺术,并不是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杰克来付帐单的。在别人担心下个月的房租水电时侈谈艺术不免显得矫情。当然,帝米却除了汽车和酒之外还懂冬宫的画,莫斯科大剧院的歌剧,也许等一会他就会有那方面的谈兴的。安琪拉这么想着,一面注视着她的新朋友,他大口地喝着酒,不断地吩咐女招待拿配酒的小食。对着安琪拉,也对着自己,尽情吐泄他对这世界的不满和愤慨,诅咒着那种自己不在其中的糜烂生活。

一瓶酒很快地喝完了,在开第二瓶时帝米却停止了牢骚,突然问安琪拉打不打高尔夫球?她摇了摇头,告诉他:“我先生有时跟朋友玩一个下午。” 帝米却非常感兴趣地问她先生是属于哪个高尔夫俱乐部的,这有什么区别吗?她只记得杰克那个俱乐部临近旧金山动物园,望得见太平洋的地方,她随他去吃过一顿饭,名字却记不得了。“奥林匹克” 帝米却很有把握地说。安琪拉又奇怪又诧异:“对,是这个俱乐部,你怎么知道的?” 她结婚多年还搞不清先生的俱乐部,却被一个外国来的巡演者毫无错误地叫出名字。帝米却耸耸肩说,他在俄国打了二年高尔夫了,对世界上出名的高尔夫球场和俱乐部一清二楚,奥林匹克是美国西岸最好的俱乐部之一,基本会员费二十万美金一年。安琪拉听着这些好象一个陌生人敲开她家门对她说妳床底下藏着什么,妳的柜子底层又藏着什么,阁楼上那个角落又有着什么妳听都未曾听到的东西。感觉真是又奇怪又羞愧。帝米却还在絮絮叨叨地讲,俄国现在也有高尔夫俱乐部,参加者都是飞黄腾达者和想要飞黄腾达者,年费比美国的还贵,因为在冰天雪地里保养草皮是一件很花功夫的事。安琪拉发觉自己笨透了,平日她如果稍微注意点杰克的高尔夫社交,今天也不会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儿听帝米却的高尔夫经了,他一定把她想象成一个不懂生活情趣,孤陋寡闻的女人。也许吧,她一直觉得在绿草如茵球场上潇洒挥杆的绅士和上海弄堂口拖鼻涕小男孩子打的弹子是同一种运动。同样的球体,大小色泽不同而已,同一种目的,看谁先把球打进一个一个洞里。同样胜者有奖品,小男孩是几张香烟牌子,高尔夫球场上是一张支票,一个阿拉伯数目之后有很多的零。但是胜利者的兴奋是一样的。很小的时候她做过这种运动的观众,现在却不怎幺愿意穿得漂漂亮亮的,戴了一顶插着羽毛的帽子挤在人堆里,看自信满满的男人荡肩收腹,挺腰摆胯,然后把一个小白球击向天空。当她大胆地把对高尔夫球的看法说了出来之后,帝米却的脸上带着一种不能相信的惋惜神情,一种好东西被亵渎的惋惜:“也许,有一天你先生可以带我去‘奥林匹克’打一场球,那种经历会使我在圣彼得堡的朋友羡慕不已的。你先生应该很随和的吧?” 安琪拉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杰克只对儿子随和,他手下那批人对他是又敬又怕,根本谈不上‘随和’二字。至于对他妻子这个新朋友,一个俄国的马戏演员,开不知名的拉达汽车,喝四百美金一瓶红酒的艺术家,安琪拉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只能随口答道:“也许我跟他说说看。”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胆子让这二个男人认识。

一瓶多陈酒下去,帝米却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他滔滔不绝地诉说马戏团对他们这些演员不公平,克扣他们的报酬。怎幺以最低的工资来榨取他们最大的劳力。他特别对那个和他一起演出的舞伴抱着一股刻毒的怨意;讲她怎幺为了把他踩下去使出的种种手段,不断地向经理打小报告。他暗示这小娘们和剧团里有权力的几个人都有那幺一手。安琪拉听着他的抱怨,不禁为刚才看双人演出时的想法而奇怪;两人之间有着这幺水火不兼容的恨意,怎幺可能以性命相托,配合得这幺完美呢?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帝米却。他说有一次他头朝下地做了一个难度很大的平衡动作,舞伴应该挽在他肩上的,那个婊子却用手肘卡在他脖子上,差点使他在半空中窒息。安琪拉说:“那你如果摔下去,她不是也掉下去吗?”帝米却说她会掉在我身上,我死得可能比她大。安琪拉听得毛骨悚然,想不通到底有什幺血海深仇使得两个在高空合作的人,要这幺挖空心思地阴谋残害对方。她不知道要同情哪一方,帝米却呢?还是那个娇小的女孩?也许是艰苦又没有出头日子的环境,使人失去了基本的准则和良心。她想起了果戈里和契可夫小说中的某些人物,帝米却的叙说使那些畸形的灵魂又蠕动起来。她很想在心中找出一个同情的基点来,可是没有,找到的只是一点晕眩和反胃而已。

二瓶酒都已喝完,红色的酒渍粘在杯底,桌上杯盘狼藉,女招待送上账单,帝米却好象没看见似的,双眼盯着窗外出神,安琪拉瞄了一眼账单;一千多块钱。她不知道帝米却随身带有这幺多钞票,跟了杰克这幺些年,俩人出去吃饭还从没有开过这幺大的账单。帝米却好象从梦里苏醒过来,很潇洒地用两根指头掂起那张印刷精美的纸看了看,对她说:“夫人,请你处理这点小事吧,我去一下男子盥洗室。” 站起身来推开椅子,脚步飘摇地穿过人群走去。

安琪拉在座位上呆住了,她没想到帝米却要她付账,倒不是这一千多块钱的账单,她皮包里的白金信用卡付这数目的五十倍也没问题。她一向觉得男人付账是应有的绅士风度,杰克从未让她碰过账单,何况是帝米却邀请她来喝酒的。她坐在那儿发了一会怔,自己又笑了起来;她早应该想到的,从帝米却叫第一瓶酒时,那个价目就摆明了是开BMW的人来付的。俄国艺术家再潇洒也不会用一年的生活费来跟一个才见面的女人喝瓶酒的。就像在餐馆打工的中国留学生不会莫名其妙地叫一桌鱼翅大餐一样。她真的有点迟钝,还让帝米却开口,他会不会觉得艺术家的自尊心受损?安琪拉取出信用卡交给女侍,签单时留了一笔慷慨的小费,心中才觉得安稳了些。

帝米却回来了,看来用冷水洗过脸,头发也梳理过了。看到桌上的账单不见了,他又露出像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感谢安琪拉让他过了这幺美妙的一个黄昏,说希望有机会在圣彼得堡让他答谢。刚才愤懑的帝米却不存在了,安琪拉看到一个微醺的,兴高采烈而又和蔼可亲的俄国艺术家,由于享受了一筵美酒珍馈而滔滔不绝。帝米却殷勤地为她拉开桌子,打开大门,他们来到淡紫色夜幕降临的草坪上。

安琪拉估计喝了一杯多酒,自感到脸上有点发烧,血在体内流得快了一点,不过她认为开车应该没问题,问帝米却要不先送他回去吧?帝米却听了好象不可置信地摊开双手;难道他盼望已久的会晤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这样不会辜负这幺美妙的夜晚,初升的月光,朦朦胧胧的草地和山坡?这样不是太对不起刚才用美酒培养起来二人之间的信任和友情吗?她还没有机会了解他;一个胸怀大志又生涯凄楚的艺术家,酒已经打开了他的舌头,如果她走了,他上哪儿去倾诉胸中的抱负和真情呢?他温柔地把手臂环上她的肩膀,告诉她时间还早,他要对她负责,不能让她刚喝完酒之后马上开车,我们去散散步吧。

那股熟悉的体味又袭上她的嗅觉深处,暧昧地涌动着,安琪拉直觉地知道她应该拒绝;酒精,夜色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掩护,把情欲一步步地领向深渊。她的脚步却拒绝服从脑子的指挥,由帝米却的手臂牵着,向黑暗中款款走去。

帝米却告诉她,他很想能留在美国,那样他的被压仰的才能和天赋也许有一个被发掘的机会,虽然对舞蹈演员说来二十六岁可能晚了点,但他可以开班教课,他也可以写舞剧剧本,做艺术指导。不管怎样都比有一天被那头母狗在高空谋害要好。他的问题是在美国,没有一个可以在他起步时托他一把的熟人朋友。说到这儿,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安琪拉,一只手的手背温柔地摩抚着她光洁的颈项,满怀期待地等待安琪拉的反应。当他听到安琪拉说很愿意看到他能有一个新的发展天地。帝米却的眼睛亮得不得了,温柔好象要溢了出来。不过安琪拉说她只是个家庭主妇,偶尔画几笔画,没有实际的能力,很遗憾不是他要找的人选。他的脸色由温柔转为失望,由失望转为阴沉,默默地一声不响。安琪拉说她会留意,如果她的朋友或社交圈中发现确确实实有能力,肯帮忙的人,她绝对会牵线搭桥的。帝米却的神色松动了一下,耸了耸肩,好象说;‘我早就料到了。二人无言地继续向街角走去。’

安琪拉为他阴沉的神情所感染,从他的失望中,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不过她实在没这个胆量要杰克去做这幺一件事,杰克一定会追问整件事得来龙去脉,然后是个冷酷的‘NO’。何必使帝米却空欢喜一场呢。万一他满抱希望脱队在美国留下来,得不到奥援岂不是更害了他吗?安琪拉发觉走出餐馆时雀跃的兴致冷了下来,她希望这一切可以结束了,开车回蒂布朗去,儿子不知睡了没有?或者坚持要等她回去道晚安?

帝米却停下脚步,告诉安琪拉他有点头晕,安琪拉问他要不要早点送你回去休息?帝米却说他有个毛病,喝了酒之后坐车会晕车,可不想把她的BMW 车厢吐得满地狼藉。他指了指路边的一家汽车旅馆说:“我们能不能去休息一下,也许躺一躺对头晕有好处。”

事后安琪拉想不起来到底是在怎幺样的一种心态下同意了他这个荒唐的要求?难道她真的怕他吐得BMW 车厢里一塌糊涂吗?还是由于刚才拒绝他的援助请求而产生的愧疚心理?她不愿正视的是自己渴望冒险,堕落,反抗,猎奇的冲动。由此带来的感觉是那幺地恶心,恶心到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想呕吐,就像一个人误食了一颗美丽但有毒的蘑菇,从今以后再也不愿面对任何的菌类食物一样。

帝米却脸色苍白地躺在双人大床,双眼紧闭。安琪拉看到他的样子心中有点害怕,她去旅馆走廊里拿了冰块来替他敷在额头上,问他需不需要看医生?帝米却虚弱地摆摆手,说只是喝多了,躺一下就好。他的修长的手指攥着安琪拉的手,冰凉而无力,时而指尖在她手掌心里轻轻地爬搔两下。她出神地看着他在灯光底下高高的眉弓,深陷的眼眶,挺拔的鼻梁,白晰的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依稀可见,整个脸形很像她以前画过的一尊古代石刻雕像,要不是那忧郁疲惫的表情,这张脸是很吸引人的。她正在专注地看着他,忽然那翕上的眼睛睁开了,淡蓝色的眼珠在很长的睫毛后面注视着她。安琪拉觉得自己像小时候踮起脚想偷看邻居窗帘后面的秘密,却冷不防窗帘哗地打开,她整个人难为情地暴露在人家的眼睛底下。那只握着她的手由软弱变为强硬,用力地把她拉过去,拉下去,她本能地想抗拒,但全身骨头像被抽掉一样,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

帝米却的手是非常有经验的,上上下下地在她衣服里游走,撩拨得她沉睡已久的情欲燃烧起来。安琪拉像个初涉情场的少女一样喘不过气来,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但她还是感觉到少了一点什幺东西,好象一步跨过三层台阶似的。仔细一想是帝米却没有亲吻她,他的嘴唇只是象征性地在她耳边擦过。虽然他逗弄她乳房,把手指探进她的内裤之中,使得她春潮泛滥。安琪拉还是觉得一个温柔的吻是打开她最后防线的钥匙。正在她恍惚之间,帝米却站起身来,一件件地脱去他自己的衣服,安琪拉惊讶而震动地看着他拉下松松垮垮的内裤,把他巨大的器官暴露在她眼前,像条冬眠的蛇,软软的一团,没有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兴奋地勃起。耳中听到帝米却说:

“夫人,我想最好还是先讲清楚;我收五千块钱,也许你身边没有那幺多现款,支票也可以。你先脱了衣服在床上等我,我去一下浴室,你将会尝到天堂的滋味。”

他看到安琪拉目瞪口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随口又补了一句:

“这是个非常公道的价钱,我的服务非常周到,如果是男人,收费还要贵一点。”

他掩上门,进入那间小小的浴室。

安琪拉在发了二分钟的呆之后,像根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整理散乱的鬓发和衣服,取过她的皮包,抽出所有的现款,扔在床头柜上,转身逃出这间幽暗的房间。

浴室水龙头的声响还在继续流淌。

 

6

安琪拉不知怎幺逃回来的,白色BMW 的前挡板擦掉好大一块油漆。

接下来几天杰克以为她病了,但她又拒绝看医生,只是在浴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冲澡,像是突然得了洁癖似的。

时间慢慢地过去,安琪拉好象从梦中醒了过来,又开始画画了,不过下笔颜色更灰暗,更忧郁了。

有一天晚餐时,杰克说有一个出名的马戏团路过此地,他要请天假陪儿子去看,以增强父子之间的亲情。神色平静的安琪拉突然变了脸,大声地驳斥杰克:

“什幺事不可以做?要带儿子去看马戏!马戏是上等人从来不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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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12 个评论)

2 回复 九畹 2010-9-26 10:46
抢沙发慢慢看哈
1 回复 九畹 2010-9-26 11:02
喜欢这个结局~没落俗套!
2 回复 潇湘妃 2010-9-26 11:02
穷山恶水出刁民, 俄国也不例外.
1 回复 8288 2010-9-26 11:24
1 回复 marnifan 2010-9-26 12:28
文老师,LADA是捷克产的啦
2 回复 醉笑红尘 2010-9-26 13:27
碰到这个男人是她不幸中的万幸,还好没有感情纠缠,要不更苦。
1 回复 yulinw 2010-9-26 18:42
松口气,文兄手下留情~~
2 回复 fanlaifuqu 2010-9-26 19:06
雅俗都入木三分。。
1 回复 穿鞋的蜻蜓 2010-9-26 21:03
像是翻译小说。。。
1 回复 浪花朵朵 2010-9-26 23:20
有惊无险,有钱的人和没钱的人之间似乎没有真正的爱情:吃饱了的人玩的都是心跳,没饭吃的人想的都是吃。
2 回复 笑臉書生 2010-9-27 11:02
潇湘妃: 穷山恶水出刁民, 俄国也不例外.
agree
2 回复 xinsheng 2010-9-27 11:13
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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