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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刘小曼女史与十路老师在村里切磋诗词的英译,而且有很用心的习作。我的英文远不到可以翻译中国诗词的地步,自然不敢献丑。不过即便今后我的英语水平有了长进,也不会试着用英文去翻译中国的诗词,尤其是旧体诗词。因为我觉得,诗不可译。
我这种想法,得之于北京大学一级教授、中国现代美学的开山鼻祖朱光潜先生。朱先生在他的著作《诗论》中说:
凡诗都不可译为散文,也不可译为外国文,因为诗中音义俱重,义可译而音不可译。成功的译品都是创造而不是翻译。英人斐兹吉越尔德所译的奥马康颜的《劝酒行》差不多是译诗中唯一的成功,但是这部译诗实在是创作,和波斯原文出入甚多。。。。。。
记得郭沫若先生曾选《诗经》若干首译为白话文,成《卷耳集》,手头现无此书可考,想来一定是一场大失败,诗不但不能译为外国文,而且不能译为本国文中的另一体裁或是另一时代的语言,因为语言的音和义是随时变迁的,现代文的音节不能代替古代文所需的音节,现代文的字义的联想不能代替古文的字义的联想。比如《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四句诗看来是极容易译为白话文的。如果把它译为:“从前我去时,杨柳还在春风中摇曵;现在我回来,已是雨雪天气了。” 总算可以勉强合于“做诗如说话”的标准,却不能算是诗。一般人或许说译文和原文的实质略同,所不同者只在形式。其实它们的实质也并不同。译文把原文缠绵悱恻,感慨不尽的神情失去了,因为它把原文低徊往复的音节失去了。专就义说,“依依”两字就无法可译,译文中“在春风中摇曵”只是不经济不正确的拉长,“摇曵”只是呆板的物理,而“依依”却带有浓厚的人情。
我们且用朱先生的理论来分析小曼女史和十路老师所翻译的同一首词《望江南·梳洗罢》
小曼引许渊冲先生译《望江南》
梳洗罢, My toilet made,
独倚望江楼。 Alone I go upstairs and lean
On balustrade
To view the river scene.
过尽千帆皆不是, A thousand sails pass by,
But not the one for which wait I.
斜晖脉脉水悠悠,The slanting sun sheds sympathetic ray,
The carefree river carries it away.
肠断白蘋洲。 My heart breaks at the sight
Of the islet with duckweed white.
十路老师译的《望江南·梳洗罢》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蘋洲
After combing and washing
I stood alone on the River-viewing Tower
To watch a thousand boats sailing by
But you were not in my sight
Water mourned in twilight
At Bai-Pin Island my heart cried
单就“斜晖脉脉水悠悠”一句看,许先生译为“The slanting sun sheds sympathetic ray, The carefree river carries it away.” 十路老师译为“Water mourned in twilight”。是不是都把原词那种”缠绵悱恻、感慨不尽的神情失去了”?尤其是中国文字中那种描情摹物的双声叠韵词,用现代白话文尚且无法传神地翻译,更何况是用外国语!
尽管诗不可译,但是仍然有很多翻译家在从事这个工作,说明有这种需求,即面对大众的普及和介绍。看不懂《诗经》,翻成白话文,就容易懂一点。想了解普希金有哪些作品而又不懂俄文,看看戈宝权先生翻译的《普希金诗集》,也算聊胜于无。知道西班牙诗人胡安·希梅内斯的《春天》,那就找一本赵振江先生的译本恶补一下。但这些都只能限于了解,增进一点知识,泡妞的时候装装博学深奥,真正喜欢的话,唯一的深入享受的路径是去看原文。反过来,将中国诗歌译成外国文推介出去,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也曾经翻译出版过英语的小说和传记,但从来不敢碰英文的诗歌,一来自知英语没有到这个水平,二来一直服膺朱先生的观点:诗不可译。不过我绝对不是反对小曼和十路老师英译中国诗词的努力,我只是对自己设了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