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菲律宾扣了中国十一位渔民的事件吗?他们被控非法收购了近五百只海龟,这些渔民就是来自海南岛潭门港。事发的当天,我恰好就在潭门,沿着政府花了一亿元刚修成的商业珍品街,溜得腿软。
海南岛有十七个良港,但现在只有潭门港的海民还敢去三沙群岛(中沙西沙南沙)牧海弄潮,因为这是他们千百年来的的传统。据说从宋元年间,剽悍的潭门渔夫就开始在三沙劳作了,中国能义正辞严地宣告三沙是中国国土,潭门人功不可没。潭门人在三沙并不以捕鱼为主,他们自幼善潜,三沙澄澈纯净的海水下有大片珊瑚礁,藏匿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贝类,还有海参海龟,这些都比单纯的捕鱼更有利可图。从谭门到三沙作业,渔船往往得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大海回报了渔夫们的辛劳,赐给他们衣食,也无情地夺取他们的生命做为献祭,每户潭门人都有入海不曾归来的亲人,许多渔家院中都有衣冠冢。听了这些故事,体会到“父子不同船”习俗的艰辛酸楚。
用老船木制作的家具,别有风味。
这是世界上最大最重的贝壳--砗磲,号称贝中之王,也是海中寿命最长的贝长老,能活过悠悠千年。砗磲的厚壳硺开,色泽和触感都如同良质美玉,还有珠贝的明润。中国人有独特的审美眼光,有巧夺天工的技艺,能从石头竹木树根中化龙点睛地发掘出艺术精髓,既与自然那么贴切,又有令人眩目的华贵。潭门人用砗磲宽厚坚实的売翼雕琢打磨出珠玉般的首饰和摆饰,他们的产品,行销全国,获利丰厚。讲究的砗磲壳是要活着挖出来的,壳沿光滑贝髓质地坚润,美丽便是它们绝命的缘由。现在砗磲是国家一级保护生物,所以潭门镇这长长的街道上无数家店铺都在贩卖砗磲制品。虽然多数贝雕题材大同小异无甚新意,百姓们喜闻乐见吉利讨喜便是商家王道。在中国常见男人们脖颈手腕甚至耳朵上挂着滴哩嘟噜的饰物,很欣慰女人不再独自受制于缰轭。
潭口渔民捞回来的砗磲壳,如小山般高。网上的图。
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长这么大,看这砗磲的剖面,真的不亚于美玉。过去渔民们不谙工艺,只用切割成砖块的砗磲盖房子垒院墙。
大象牙也是用砗磲仿雕的,重得不得了。
多漂亮的颜色,和玉雕无甚差别。
贝壳如同海洋馈赠的信物,在无数时日浪涛砂石的磨砺后,依然能保留莹润的珠光和亮丽的色泽。
据说海龟肉能壮雄风弥补自傲的缺憾,所以潭门人也捕食海龟。中国渔民猎取海龟海贝,与别国人捕捉鲸鱼猎杀海豚,行径相同,谈不上谁更文明。求财富的贪婪也罢,求猎奇的口味也罢,求屠戮的快感也罢,人类的欲望比海啸更汹涌澎湃,早已经超过了果腹的最基本生存需求,大自然宽厚博大的疆域已被破坏得千创百孔。
这些是用玳瑁龟的売做出来的,有串珠有手镯有折扇,那把扇子要价两千。有位太太跑遍潭门所有商铺,终于买到了一串中意的玳瑁手镯,花了一万二千,得意地炫给我看,我当然满脸艳羡心下醋酸。玳瑁是II级保护动物,是所有种类海龟中最濒危物种,而海南岛已有二十年不曾有任何海龟登滩,海南岛左近的珍贵贝类也都已打捞殆尽。听说一但有政府要员来访,玳瑁产品都会被藏下柜台。其实也只是个睁眼闭眼的游戏罢了:海洋里的宝藏取之不尽,况且是取诸争议域远海或公海,中国人不取的话干嘛便宜了别国人,这是我的揣测,小人之心吧。不过现在潭门渔船南下三沙渔猎的确是受到官方鼓励,当然也提醒了禁捕物种法规,可能只是淡写轻描没有严惩。
晋朝有个阔佬石崇,就是那个杀美人逼客饮酒的二百五,与皇帝的外甥斗富,斗的就是大红珊瑚树:高三四尺,干条绝世光彩溢目,一板砖下去砸个粉碎才能显出豪奢。“帝风流靡,崇心载驰。矜奢不极,寇害成赀”,珊瑚的艳色导致自身亡命,亦能倾城倾国害人不浅。
神话传说中的龙宫,水晶为宫殿白玉为城桓,珊瑚为屏玛瑙为地,骊珠夜明珠个个都比你们的足球还大,想来这龙宫一定就在南沙。
珊瑚对环境的要求特別苛刻,能生长珊瑚的地方都是洋流和缓温度适宜没有污染的海域,许多鱼群虾蟹龟贝也依附珊瑚共生。珊瑚很重,把一枚珊瑚树完整地从海底截下来运回岸上,要耗费不少心力,所以每棵珊瑚都价格不菲。这种肢体纵横的黑珊瑚叫邱珊,能分泌一种粘性毒液,唯有小丑鱼能出入其间彼此相得。
螺化玉,仍能够感受到千万年前生命濒危时的挣扎。
我没有买玳瑁也没买砗磲,只买了几个夜光螺和夜光螺项链。店主请我们吃木瓜,说是他八十五岁老母亲亲手刚摘来的。
贝壳可以潜捞,但更多的是用拖网,那等于是把海㡳犁了一遍,拖网过后,海底面目全非一片狼藉,只有四分之一的贝壳能完整无损的落到人们手中,所以拖网又称绝户网。听说中国近海已经找不到特別珍贵的贝壳了,这些贝壳都是远道而来,甚至有些来自非洲海域。 左下图是打捞起来的古钱,已被海水蚀成岩块。
鹦鹉螺的化石。海底玛瑙石也有不同凡响的色彩。有位店主给我看了一抽屉精美的青花瓷片,说是从南沙群岛捞来的。
鲨鱼的一副利齿,售价一千元。如果在茫茫海洋中遇到这么一张大嘴,真是恶梦。看到没,鲨鱼口中是前牙复后牙,不停地在换牙更新,吃啥补啥,怪不得说吃鲨鱼永保青春,至少能安慰口齿。
出售海干货食品的名店,他们可以向全国各地发货。
有大海蛇,各种鱼翅,鱼嘌,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刺鲍鱼壳,说煲汤很好喝。
吃了一吨很丰盛的海胆海螺后,发现港口有卖新鲜海蟹和小鲍鱼,那只花海蟹多好看啊,小鲍鱼约2~3寸长,十元4个。
任何物种都会有灭绝的一天,包括人类包括地球。或许玳瑁砗磲族类已经临近了天道所订的寿限。(只是,可不可以不要用绳子穿过被俘玳瑁们的眼睛,这种临死前的残酷折磨可以避免吧。这大概不是中国渔民所为,而是贩卖玳瑁的菲律宾海民做的,不过我看哪儿的渔民都干得出来。)你若说我伪善我也无奈,本来对动物的关爱和对环境的保护就是一場无奈的争辩。再说回来,我也没有资格站在文明仁爱的高度来指摘渔民们,我若自幼生长在千百年沿续的习俗中,我大概也会对种种杀戮熟视无睹,也会为了只用二百美元买到了一只大玳瑁兴高采烈,没准儿也会用塑料珠子冒充珊瑚珠,和客人为了三五十元讨价还价争执一番。不身临其境,我不敢说自已能比他们做得更高尚。
看到这些海中珍奇,似乎理解了为何中国会为了三沙海域与邻国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况且,还有比砗磲海龟珊瑚更丰厚的资源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