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移民生涯(71):我在国内卖房子 [2013/09]
- 郭文贵的老领导 [2017/05]
- 范爷你剪吧 [2015/01]
- 戏说邓文迪 [2013/11]
- 给西诺同志支个招 [2017/06]
- 坑爹的加拿大 [2017/11]
- 我要娶郭美美为妻 [2014/08]
- 24年后吾尔开希为何还徘徊在国门之外 [2013/11]
- 我和新航道李景华老师谈育儿经 [2013/02]
- 移民生涯(67):我和牙医 [2013/05]
- 梦鸽最近有点疯 [2013/09]
- 王岐山的烦心事 [2017/05]
- 男人,女人,性,情妇,妓女和人民公仆 [2013/08]
- 我的加国梦 [2013/09]
- 移民生涯(34):东西好贵 [2013/01]
- 四十岁开始不再为别人活着 [2014/11]
- 那一年,我宣誓效忠女王 [2013/10]
- 移民生涯(52):帮朋友一个小忙 [2013/03]
- 理工男的乡愁 [2017/03]
- 40岁不和女人争对错 [2016/01]
- 略带瑕疵的小狗——周小平同志 [2014/10]
- 我的乡愁和那些破灭了的梦想 [2013/10]
- 祖国在变 [2017/12]
1982年,我上七年级,在乡里的重点班。
那是改革开放的第四个年头,比起上一辈,生活已经好了很多。
只是生意经还在沿海城市转悠,先富起来的是他们,内地依旧是贫穷。
山沟里出来的孩子,见识上更是跟外边差了一大截。
些许拘束,些许敏感。
摆摊卖衣服不是正道,摆脱命运跟城里人一争高下拼的是高考。
过五关,斩六将,跨过独木桥,得从小学就开始。
也不是真的斩将,不过是证明自己是刀刃,能切菜,是块料,配得起好钢而已。
乡里的重点中学就是为这个诞生的。
集资办学,集中办学,把有限的师资力量集中起来,让有限的资金发挥最大的功效。
一栋三层高的教学楼,楼顶飘着鲜艳的五星红旗,红色的砖,红色的墙,墙里的孩子一颗红心准备着报效祖国。
窗明几净,白灰的内墙,大大的黑板,桌子是桌子凳子是凳子,整洁宽敞,是我见过最豪华的教室。
教学楼前两个椭圆形的花坛,冬青树修剪得整整齐齐,花坛里牡丹,芍药,月季,玫瑰,白的,红的,紫的,眼花缭乱,长得一个样,我是个花盲,分不清谁是谁。
两个花坛中间是刚刚竖起的农村集资办学纪念碑,正面是时任河南省教育厅厅长王锡章亲笔题词的“发展农村教育事业,培养农村建设人才”十六个大字,金光灿灿,伸手摸一摸,乖乖啊,金子原来是这样的。
纪念碑的背面刻着办学经历和捐款单位以及个人的名单,有我们的老师。
我在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参加了纪念碑的揭幕典礼,见到了厅长,也见到了电视台的记者。
激动,自豪。
打扫卫生,种花种树忙。
同伴跟我说,抬水路过时要放慢脚步,我问他摄像机在哪儿?他也不知道。
觉得像是作弊,也许远在千里之外,有人新闻节目里看到我俩的慢镜头呢?也许十多年后,有人走过来说,
“三米,原来是你啊?”
会有多尴尬。
硬件归硬件,更重要的还是软件,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
十二三岁的孩子最挑剔。
都说乡中的老师是最好的,可是学生也是最好的,难道不是吗?
尊师重教是大人们的事,孩子们是怕,怕家长,怕老师,怕被批评被打骂,背后牢骚是常态。
生物老师不喜欢,上课东拉西扯,说话满嘴泡沫,我们叫他“草履虫”。
化学是个女老师,个子不高戴眼镜,兴许是老花吧,她透过镜框的上沿看人,白眼珠多黑眼珠少,像是在翻你的白眼。
数学老师没有笑脸,对谁都没有。
政治老师幽默风趣,可是总觉得他肚子里墨水不多。
大人让大人崇拜也许是件容易的事,让半大的孩子崇拜你得实实在在有两把刷子。
物理老师六几年从县里最好的高中毕业,原本是要上大学的,他被国家形势耽误了,恃才放旷他最有资格,人聪明还能写一手好字。
几何老师高大挺拔,卷发,一脸络腮胡子,讲话声音却小小的,好像声音和他本人是两个人。
几何老师的妈妈就是蔡云芝,蔡云芝就是魏巍的老师,魏巍就是写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的魏巍。
跟名人面对面接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几何老师写了一篇回忆妈妈的文章,发表了。
我心里想,那是肯定的,要是我妈妈是魏巍的老师,我也一定激动到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现实生活中,我和妈妈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我连自己的语文老师都搞不定。
教语文的是孙老师,那时候四十多岁吧,我总觉得他比实际年龄要大。
老师们大都喜欢小女生,长得好看的小女生,乖。
孙老师也不例外。
挑了个好看的语文课代表,齐耳短发,大眼睛,双眼皮,一笑俩酒窝,说话声音也好听。
不只是我,连哥哥他们班的男生都知道,背后瞎议论,坏孩子们总是懂得多。
老师上课念课代表的作文,让人羡慕又嫉妒。
我不像她,不会写作文,只会说些狠话。
愤愤然,我翻开语文课本,挑最中间的一页写上一句话,
“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
怕被人看到,弄个纸条贴上。
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
学校的宋老师心肌梗塞,抢救无效,去世了,宋老师的女儿就在我们班上。
宋老师的女儿在宿舍里哭泣,一群女生围着安慰她。
刘同学叹口气说,
“唉,怎么不是孙老师?”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孙老师那里,孙老师大为光火,去找校长讨公道。
校长找到班主任,这事儿有点闹大了。
晚自习,静悄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响声,我这次是真信了。
班主任黑着脸走进来,他原本就不苟言笑,这次更像是木雕的一般,
“有些同学,今天这样说孙老师,是不是明天就要轮到我了?”
班主任没有指名道姓,他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谁。
隔墙有耳,好悬,幸亏不是我。
换老师的想法我肯定是有过的,我是闷葫芦,一只漏网的鱼,没有被抓到的小偷而已。
有些同情刘同学,是真的。
诅咒孙老师去死?那肯定不会,大人们小题大做了。
孙老师两个礼拜没来上课,我以为他不会再教我们了。
这事后来翻篇了,一切过去,一切又照旧。
岁月流逝,老师在老去,我们也在成长,中学,大学,成家,立业。
转眼间孩子也像我们那时候大了,转眼间我们比老师都老了。
物理,化学,数学,生物,政治老师你们都好吧。
宋同学,刘同学,课代表,大家都好吧。
孙老师,如果您还健在,应该也八十有余了吧。
在我们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有无知,浅薄,粗鲁,不堪的一刻。
我们都是小人物,小人物不难为小人物。
我们永远都是您的学生,您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