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拜登总统棘手的川普案

去年9月，拜登总统在美国宪法诞生地费城独立大厅(Independence Hall)这个“圣地”向美国人发表讲话（下图 America Magazine）。拜登警告美国人，乃至全世界:“唐纳德·川普和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共和党人代表着一种极端主义，威胁着我们共和国的根基。”为清除极端主义，为确保没有任何人凌驾于法律之上，“在捍卫我们民主的单一目的背后”团结美国人，拜登政府前所未有地对前总统川普提起了起诉。到8月下旬，联邦政府以及民主党执政的纽约州政府和佐治亚州政府的司法部门已先后四次起诉川普。与此同时，宣布参加2024年总统大选的川普大声喊冤叫屈。川普在他的造势活动中，指责拜登总统领导的民主党政府对他的起诉是政治猎巫。他的竞选团队称对川普的指控是“非美国式的政治迫害”。而从众议院议长麦卡锡（Kevin McCarthy）到普通共和党选民，都同情川普并认为拜登政府是在打击迫害他最可能的2024年总统大选竞争对手。正竞选下届总统的川普，在迄今为止的所有民意测验中都处于共和党内初选一骑绝尘的领先地位。拜登已确认本人将参加竞选连任下一届总统。

总统为捍卫法律的尊严和保护美国民主制度要法办犯罪嫌疑人川普。而犯罪嫌疑人川普，却让人们相信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州政府起诉他是公器私用。因为川普不但是敌对政党的前任总统，还是极有可能把民主党总统拜登拉下马的下任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下图 The Telegraph）。于是，上至共和党国会议员，下到共和党普通选民，纷纷谴责拜登领导的民主党政府针对川普的“打压迫害”。希望团结美国人的拜登政府，似乎因川普诉讼而让民主和共和两党间的鸿沟更深，分歧更加撕裂。那么，想要能够同时做到捍卫美国民主和团结美国人民这两件事的拜登总统，将把美国引向何方呢？

川普的民意基础  

8月23日，8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一名女性和7名男性，在威斯康星州中西部城市密尔沃基的费瑟论坛（Fiserv Forum）举行2024年大选的首次辩论。这8名将与川普竞争提名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围绕议题、意识形态和人生阅历展开讨论（下图 WTTW）。当涉及舆论和普罗大众最关心的问题 -- 川普时，大多数人表示，即使川普在一系列案件中被定罪，他们也会支持他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如果他赢得共和党初选的话）。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之一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更直言不讳：“让我们说实话吧。我相信，川普总统是21世纪最好的总统。这是事实。”

这说明即使没有参加辩论，川普继续在共和党内发挥巨大影响力，大多数共和党白宫候选人甚至不愿直接对抗他或他的违规行为。要知道，辩论结束后的第二天（8月24日），川普就要因试图推翻佐治亚州2020年选举的罪名去该州亚特兰大的一座监狱自首。

NBC新闻的最新全国民意调查显示，川普前总统非但在2024年初的共和党总统竞选中领先，在他最近被传讯去亚特兰大的一座监狱自首后，近70%的共和党初选选民支持他（下图 NBC）。调查还发现，自川普被起诉以来，共和党受访者中认同川普支持者的比例在增加。而且，伴随每次川普被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州政府的起诉，民众对他的支持就会增加。不论是2022年8月联邦调查局特工搜查川普的马阿拉歌庄园（Mar-a-Lago），还是纽约指控他伪造商业记录，用以掩盖支付给色情片影星丹尼尔斯（Stormy Daniels）的“封口费”，事后川普的支持率都得到提升。

川普让大多数共和党选民深信，对他的四项刑事起诉是 “政治迫害”，不仅针对他，而且针对他们（共和党选民）。他利用纽约州和佐治亚州起诉他的检察官均为非裔黑人，称她们为“种族主义者”。据此，川普让共和党内部普遍认为他（川普）是偏见歧视的典型族群受害者 -- 基督徒、男性和白人（下图 Vox/FINANCIAL TIMES）。关键是川普的所有主要共和党2024年大选竞争对手，以及著名保守派媒体，都呼应他的论点。自然，共和党选民接受他受到民主党“政治迫害”的说法。川普一开始他的政治生涯，他就利用这种情绪成功地与核心支持者之间建立起看似牢不可破的纽带。而拜登政府中位高权重的非裔黑人高官，副总统和国防部长，更增加了川普说法的可信度。其实，自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的黑人民权运动支持民主党的约翰逊（Lynden B. Johnson）政府以来，非裔黑人就成为民主党选举的基本盘。在之后的历届民主党政府中，非裔黑人都位高权重，包括2009-2017年担任第44任美国总统的贝拉克·侯赛因·奥巴马（Barack Hussein Obama）。

民主党对川普的指控为他助选  

据Bright Line Watch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YouGov最近分别公布的全美民意调查，15%或更少的共和党人表示，川普在试图推翻2020年大选、2021年1月6日的行为或2016年向成年影星斯托米·丹尼尔斯支付封口费时犯下了罪行；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认为他在处理机密文件时违反了法律。在封口费和机密文件案件中，超过五分之四的共和党人同意“如果涉事人不是川普而是其他人，不会被起诉。”更令人震惊的是，大比例的共和党选民表示，相比于保守派媒体人物和宗教领袖，甚至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他们更相信川普所说（下图 MTN）。

共和党选民对政府部门缺乏信任是有历史基础的。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初的所有动荡事件中，从越南到水门事件，到主要公众人物被暗杀，再到1980年代，共和党总统里根（Ronald Reagan）的名言 “政府非但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政府本身才是问题所在 ”（government is not the solution to our problem; government is the problem.），两党选民对联邦政府的信任度一直在下降。

近年来联邦机构对两党的厚彼薄此待遇，让共和党选民更加坚定地接受里根总统 “政府本身才是问题所在 ” 之说（下图 QUOTES GRAM）。如2016年，联邦调查局对子虚乌有的川普竞选团队与俄罗斯之间的关系深耕细刨，却决定不起诉希拉里·克林顿作为国务卿处理电子邮件的行为。三分之二的共和党选民表示，他们几乎从未或根本不信任联邦调查局。于是，川普轻易就让选民相信联邦调查局（FBI）是自由主义深层国家（deep state）机构，整个司法部、选举官员和法官也是这个机构的组成部分。据盖洛普最新的机构信任度年度调查，共和党人比民主党人更怀疑媒体，公立学校和刑事司法系统。由于川普支持者“通过他的眼睛来看世界，”因而认为他是受到了不公对待。相信对他的起诉是出于政治动机。”（益普索‘Ipsos’美国公共事务总裁杨恩【Clifford Young】语）。对于川普因非法保留机密文件而被起诉，一位川普支持者在接受BBC采访时指出，“这显然是赤裸裸地要将川普挤出总统竞选之外，……想想其他人，包括拜登在内，都被抓到过持有机密文件。”即使是那些不支持川普的人，也怀疑起诉川普的动机。如一位名叫戈登的21岁纽约居民接受BBC采访时就说：“我不怀疑起诉书中那些指控的合法性，我也不维护特朗普的行为。不过，他被起诉和调查背后的动机，还是很值得担忧。”

民意代表们听到了基层民众的声音。当8月14日川普因涉嫌试图非法推翻2020年总统选举结果被乔治亚州第四次起诉后，共和党众议院议长麦卡锡（Kevin McCarthy）在X（前身为推特Twitter）平台上表示，拜登总统“已将政府武器化，以针对其主要政治对手，干预2024年选举” （下图1 VANITY FAIR）。参议员万斯（J.D. Vance 下图2 RJB）同样声称，拜登“正在利用司法系统先发制人地窃取2024年的选举”。前阿拉斯加州州长、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佩林（Sarah Palin 下图3 Media Matters）表示，如果州和联邦当局继续起诉川普，第二场美国内战“将发生”。佩林对采访她的前福克斯新闻主播博林（Eric Bolling）说：“我们感到愤怒。我们确实需要造反，夺回我们的国家。”亚利桑那州的一位共和党议员甚至称“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战争阶段”-- 赤裸裸的煽动。而与川普竞争2024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8位对手，也愿意在他背定罪送进大牢后为他背书，支持他选总统。

在这种背景下，如果拜登政府的司法部，以及纽约州和佐治亚州的民主党检察官坚持对川普的起诉，有可能使整个过程更加政治化，激起更多的川普同情者，加深两党对立的鸿沟，甚至不排除类似2020年1月8日时冲击国会的那样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如果不惩罚川普，就意味着拜登放弃了自己执政的初衷，对动摇美国民主根基的暴行采取绥靖政策。这也很可能影响到他连任的选情，以及民主世界对美国灯塔的信心。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总之，如何处理川普诉讼案，非常考验拜登的政治智慧。

参考资料 

吉普森. (2023). 特朗普被佐治亚州起诉引发不同反应. 美国之音. 链接  https://www.voachinese.com/a/trump-s-georgia-indictment-draws-mixed-reaction-20230815/7226953.html

Brownstein, R. (2023). Why Republican voters believe Trump. CNN. 链接  https://www.cnn.com/2023/08/22/politics/trump-gop-debate-fault-lines/index.html

Colvin, J., Burnett, S. & Cooper, J. J. (2023). Republican candidates fight each other, and mostly line up behind Trump, at the first debate. AP. 链接  https://apnews.com/article/first-republican-debate-2024-elections-gop-89812d5aa1ed6a4ebe7373ff36858250  

Shortis, E. (2023). For Joe Biden, the indictment of Donald Trump carries a heavy responsibility – and a risk. THE CONVERSATION. 链接  https://theconversation.com/for-joe-biden-the-indictment-of-donald-trump-carries-a-heavy-responsibility-and-a-risk-207603

Shortis, E. (2023).  With yet another indictment, Donald Trump takes us into ‘unprecedented’ territory once again. THE CONVERSATION. 链接 https://theconversation.com/with-yet-another-indictment-donald-trump-takes-us-into-unprecedented-territory-once-again-210876

Zurcher, A. (2023). 美国大选2024：屡遭起诉的特朗普党内民调支持率为何不降反升. BBC NEWS中文. 链接  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world-6637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