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飞扬的日子(1)

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发现我在她播放一些古典音乐的时候可以安静下来倾听.并且自己知道不同音符的音高差距.于是认为我有一定学习音乐的潜质属于可改造对象, 可以去学一件乐器. 妈妈之所以热衷于让我学习一件乐器, 是因为她自己在文革中因为会拉小提琴而加入工宣队从而免于和其他下放的同学一样在田间修理地球. 因为文革的关系, 妈妈有了心理障碍, 总认为老毛似的牛人不定哪天又出来一个, 文革肯定也不会只有一次,学个乐器让我可以在以后的某天再次参加工宣队而不用去修地球. 这样8岁那年, 她给我找了个少年之家学手风琴.  西城区少年之家在西单附近. 对面是著名的庆丰包子铺. 每个星期六, 我自己坐地铁到宣武门(那时候西单站还不存在), 出站就是著名的基督教堂(北京南堂). 顺着大街往北跨过西单路口再往东一点就到了.

教手风琴的是吴柏青老师,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这个在少年之家教小孩的老师居然很有名, 当时觉得他特普通. 吴老师瘦,很儒雅.戴一副黑框眼镜,象个中学物理老师. 手指细长, 上面都是粉笔灰. 和妈妈谈了一会. 就收下我了. 课堂里面还坐了不少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吴老师作演示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他的手指象变戏法, 各种高难度的东东全能轻松演奏出来. 就是一个普通音阶, 从他手里演奏出来也非常不同. 更别说那些让人心动的颤音跳音了. 不过新鲜了几节课之后,开始觉得苦恼了, 倒不是我不喜欢学, 而是手风琴实在巨大. 我觉得很沉的一个东西背起来之后已经忘了怎么去驾驭它了. 我的乐理学的更是乱七八糟,知道1/4,3/4是怎么回事别的不清楚了.认谱子也是一个烦心的事, 头半年都是看简谱. 等看顺溜了. 突然改五线谱了. 五线谱高中低音的谱并不相同. 而手风琴左右手分别控制简谱(高音区)和贝司键(低音区). 一时间混乱不堪. 费了好大劲算是看顺溜. 又回到简谱. 如此往复. 晕啊. 总而言之, 学了三个多月之后我开始烦了. 不过我很快发现一件事情, 在学校里面认识同学可以知道点内部消息,相当于跑步偷步, 是赚便宜的事情. 手风琴班也是一样. 因为吴老师讲的则比较抽象,我的左手贝司控制一塌糊涂. 折腾半天没有什么进展之后, 班上一个死党救了我, 他居然有张按键表, 这是教材上都没有的宝贝. 呵呵, 很快偶也能操纵自如了. 老师夸我"用心", 偶却知道书上说的"在家靠父母, 出外靠朋友"一点没错. 吴老师的进度很快, 一年多时间里面教到了西班牙斗牛舞, 瑶族舞曲什么的. 我跌跌撞撞的也能演奏了. 妈妈很满意, 认为这个保持这个水平以后在某个时候肯定能进工宣队.同班的同学掉队的不少.突然就不来了.出来的天才也不少.有些能出去比赛得奖.回来风光的展示照片. 我两种都不是.其实我一直想掉队,但在妈妈严厉的目光下面没敢随便掉队.得慢慢寻找机会.功夫不付有心人,等我开始练习比较烦人的霍拉舞曲的时候, 掉队的机会来了. 有天我听吴老师评论另外一个女生的手指: "不是很修长,先天条件不是很好, 要多练苦练, 否则以后很难进一步发展...", 低头看看我的手指, 胖胖的粗粗的,而且也不是很长. 似乎比那个女生更不利于发展. 于是问吴老师, 才知道妈妈当初就是送我来普及的, 根本没有想过能有什么"发展". 这下太好了. 因为普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嘛. 赶紧跟老师坦白的说不想学了. 吴老师没说什么, 妈妈很不高兴.不过,我很高兴,安慰妈妈说, 下次有工宣队我保证能搞定. 于是死撑了3年多的手风琴教育就这么停止了.初中2年级的时候, 有次被抓差,重新拿起手风琴参加校际汇演,角色是陪太子读书. 因为本校的一个mm是一著名手风琴演奏家的女公子,她需要一些伴奏人员来烘托她(就是类似于电影屏幕上"参加演出"的那种人), 我就被选中了. 排练休息中,带着崇敬的心情和这位领奏的mm聊天互报家门才知道我的吴老师竟然和这位mm的演奏家爸爸是师兄弟关系. 领奏的mm得知我是吴老师亲传弟子也一改藐视的态度, 亲热了不少.开始唤我师弟之类的. 我心里却五味杂陈.真遗憾啊,吴老师竟然如此牛人,他怎么从来不声张自夸一下. 弄的我竟然在牛人那里胡混了三年,只学了点皮毛就溜走了. 人家说无知者无畏, 我可是无知者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