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散记: 跨过女人河的男人

跨过女人河的男人
--回国散记六十七

 陈九

 一说跨过什么河就不得了了。德军当年跨过第聂伯河，斯大林格勒就危在旦夕了。后来苏军又跨过多瑙河，柏林干脆就投降了。长征时红军四渡赤水，渡就是跨，来回跨了四次，国民党军就楞没追上。前些日子有部电视剧，《趟过男人河的女人》，趟跟跨差不多，主角叫杏儿，一趟过去就成功了。

 最近回国与老友重逢，欢聚一堂龙飞凤舞。每次回国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切都变化太快。平常总说‘物是人非’，这里是人非物也非。就说喝酒吧，去年回来还喝白酒，烈性酒，这次却没人喝了。我正酝酿情绪准备大干一场，上次他们几个耍诡计将我灌倒，这次非报一醉之仇，这回咱男对男，不跟女人拼酒，否则毫无可比性，不算真本事。

 当我跃跃欲试，发现端上来的净是红酒。我说这怎么回事，白的呢，谁怕谁呀，茅台五粮液呢？人家将我扶回座位，九兄九兄，稍安毋躁，我们现在都三高，医生不让喝白的。三高？就是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医生说再喝白酒小命儿就没了。骗人，少来这套，去年你们灌我时怎么不三高呀？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中国的事一年等于二十年，好事坏事都一样。最后没办法，只好按他们的规矩喝红酒，长城红葡萄酒，味道干涩，有些像纽约长岛的酒。

 酒终归是酒，几杯落肚话还是多的。与以往不同的是，谈国是的少了，聊养生的多了。过去老说北京人喜政治，比如外地人在北京问路，王府井咋走？北京人说，往前走就到了。好好，谢谢。等一下，北京人一把拦住他，您打哪来？俺打山东来。山东呀，山东人民的生活还好吧？你说山东人民好不好关你屁事，你管得着吗？现在不同了，人们更理性更现实，跟他们聊天，虽然也在酒后，但觉得不那么浮躁了。他们更关心自身生活，像我这些朋友，聊起养生一套一套的，什么芹菜是降血脂的，南瓜是降血糖的，还有协助竞走，什么是协助竞走？就是撑一对好像滑雪用的撑杆走路，说这样可以减轻腿部压力不伤关节，因为人到中年骨头变脆，需要保护。真搞得我一句话都插不上，像个白痴。

 我借着三分酒意问，你们还那么胡疯乱造吗？你是指女人？人家丝毫都不回避。对对，刘立不是正为上次那个女孩儿离婚吗，怎么样了？刘立，离婚？那家伙比猴都精，能离婚？九兄呀，你太落伍了，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打离婚呀，中国男人的这一页翻过去了，玩儿归玩儿闹归闹，打死不离婚。你想想，一辈子挣下的家业，凭啥为个小女子糟蹋了，女人还不都一样，值得吗？

 那如果人家真爱上你呢？我问。

 快拉倒吧，她怎么不爱捡垃圾的呀？只有老夫老妻经过考验，最可信，也是老来最能依靠的，这是中国男人用多年惨痛教训得出的结论。老妻似母，只有跟你一起养过孩子走过坎坷的结发妻子，才能像母亲一样包容你疼爱你，就是当着那些小妞儿的面也敢这么说，逢场作戏可以，离婚不行，这是底线，没有这个共识就赶紧打住，千万别表错情，瞎耽误工夫。

 我呆住了，无言以对，缓了片刻才冒出一句：终于跨过去了。什么，九兄你说什么？我是说，你们跨过去了。跨过什么了？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一条河，有些男人沉在里面，而你们跨过去了。对对，跨过去了，我们绝对是跨过女人河的男人，来来，为跨过女人河干一杯。

 酒净杯空。朦胧中，我突然觉得眼前晃动的人影好恐怖，好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