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我是小老婆生的啊……”

上海俚语“你当我是小老婆生的啊……”意思是明摆明吃吃我。小老婆是一种比较粗俗的说法，一般称“姨太太”，更有斯文的称“如夫人”，还有更直白的就称“妾”。所谓“妾”，站着的女人，可见是毫无地位的。上海话“小老婆腔调”意思是不大方、不坦然、上不了台面、刁钻促狭，是一句很重的诅咒。

某程度讲，“小老婆”有点似而今说的“小三”，但又不尽相同。不管怎么说，“小老婆”是收进门的，多多少少有点“合法”地位。“小三”是见不了光的。另外，就算是小老婆，大多比较本份，随遇而安，即明白自己见人矮三分的地位。而今的“小三”却是野心勃勃，大有“后来和尚赶出当家和尚”之势，即赶走大婆取而代之之野心。故而，“小三”又被称为“家庭粉碎机”。

封建传统允许男人有三妻四妾，但旧道德也有相应“政策”保护正室的利益和权势，譬如，但凡姨太太进门，需向正室夫人磕头。正如“绿房子”吴同文的姨太太，一进门，就向大太太苏州贝家的九小姐磕头上茶，人前人后小心谦让，口口声声称之为“太太”。这一招，俗称“下马威”，至少在表面上令姨太太不能恃宠欺人。

旧时，侧室的子女称为“庶出”，在嫁娶及遗产接收享受的“待遇”与正室的子女有很大的不同。此外，侧室是不能参加家族的祭拜和红白大事的。一旦正室太太去世，侧室也不一定可以按资排辈自然扶正，因为这里牵涉到一个门当户对的问题。原配正室称为“花烛”，再娶的即为“续弦”。姨太太除非扶正，否则即使做了祖母，也还去不掉那个“姨”字……

不理这些旧俗有多少值得诟病之处，但功效就是为了维持家族宗谱的纯洁性，同时也是对正室权益的保护。因为正室是明媒正娶过来的，都带有嫁妆，套用现在的话说，即为有“婚前财产”。而小老婆，大多出身贫寒，否则不会走上这条路，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婚前财产。故而就有一些上海老话“有啥办法，为求太平，只好一味做小……”，“你当我是小老婆生的啊，吃吃我……”等，十分形象地说明旧时“小三”、“小四”的地位。

传统推崇中庸之道，在正室和侧室之间，有时也可执行中庸，即“两头大”。所谓“两头大”就是不分先后，也没有大小，两位都是太太，一碗水端平。说来容易，要真正做到，可实在不容易。人称“冬皇”的孟小冬与梅兰芳擦出火花之时，梅兰芳已有了正室太太，“冬皇”自然不肯屈身为姨太太之角。据坊间所传，当时就是“两头大”，两位不分先来后到，都是梅夫人。但有次梅家办丧事，“冬皇”特地携了孝服去梅府奔丧，被挡之门外，就此“冬皇”斩断情丝……说明要真正做到“两头大”谈其何易！

孟小冬和梅兰芳

时代不同了，而今虽然没有“如夫人”、“姨太太”，却有了“小三”、“二奶”之辈。她们中不少有知识、有学历、有职业，不明白她们为何还要一味“做小”，而且野心勃勃，咄咄逼人，大有不逼出正室取而代之不罢休之心。可怜不少当年与丈夫胼手砥足艰苦创业的原配妻子，好容易盼到春华秋实之时，却来了一批“摘桃子”的“小三”坐享其成。

遗憾的是，在封建社会，常有法律之外的“规矩”来维护大老婆婆的地位和利益，今天女性地位提高了，反而没有一套切实可行维护家庭稳定和妻子权益的规章。

本文原作者程乃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