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图上找不到硅谷
硅谷在地图上是找不的,在硅谷工作的人也很少叫它硅谷,他们把这个地方叫“湾区。”而湾区在地图上也是找不到的,它不是一个行政名称,它只是民间习惯的叫法,你可以理解成旧金山的海湾地区,简称湾区。
从旧金山市区开车出来,沿着美国第101公路一直往南走,路边狭长的那一片谷地(圣克拉拉谷地)周边,就是湾区——闻名世界的硅谷。
一个世纪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果园,据说盛产一种大樱桃,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农业存在了。现在这里是谷歌、英特尔、苹果、脸书、雅虎等等许多高科技公司的总部基地,是美国科技创新和发展的汇聚地,亦是当今世界的科技之都,创新之都。
有好几天,我在硅谷里到处乱跑,心中暗自不服,看起来这个硅谷没啥了不起的呀,房子大多数是平房,道路也有些陈旧,六层以上的高楼都没几座,只是树多林子大,看起来像一大片村庄乡镇。跑在硅谷里的车,六、七成都是普普遍通的日系车,奔驰和奥迪都没几辆。在我们国家,随便挑一个科技园区,看起来也比这里高档气派,硅谷凭啥这么牛B的呢?
但是硅谷就是这么牛B。
现在的硅谷是美国最有钱的地方,当今世界上市值最高排名最靠前的几位科技公司,大多数都聚集在这里。同时硅谷也是当今世界上薪资最高的区域之一,世界各地的科技人才纷纷涌进硅谷,世界上知名一些的科技企业多在这里设置研发机构,硅谷公司基本上都是世界级的公司,具有全球化的视角,从某种意义上说,硅谷虽然属于美国,但是经济和文化却是属于全世界的。
所以我理解的硅谷,并不仅仅局限在这个叫湾区的地方,它的内涵和外延应该更大,它是一种科技理念,或者更像是一种科技文化的符号,代表着人类科技进步的方向。
我看硅谷,有许多地方看着亲切。硅谷周边的山,基本上都是那种光秃秃的土山,山凹间长着一些稀疏的树,看起来挺像中国西北的山,尤其像新疆天山北坡的那些土山,起伏和缓,厚重敦实,似乎中美两国的西部,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相似,又有一些暗暗契合的相同,只不过历史轮回,东西方交通的方式从陆地转为海洋,海权兴于陆权罢了。跨越千年的历史,新疆和加州都是各自时代的文化和商业的汇聚之地,繁荣之地。
硅谷的气候冬暖夏凉,夏天凉的甚至有点冷,但是这里的天气好,多晴少雨,阳光明亮而又强烈。据说硅谷的冬天也很暖和,暖和的像中国的江南,水清叶绿,四季都有鲜花盛开。有人说硅谷离太平洋近,晚上可以隐约听到山那边太平洋波涛声声,这话说的十分浪漫,浪漫到失真,硅谷可不是个浪漫的地方。
硅谷是个处处讲钱的地方,全世界的财富都往这里聚集,想想也能明白,现在我们每个人(包括世界上的每个人)使用的手机、电脑、智能家电,它们最核心的芯片部分,大多是在这里研发的,说这里的公司和这里的人有钱,那太正常了。
硅谷所在的加州(加利福尼亚州)亦是美国最富有的州,有笑话说,如果加州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它的经济总量排在世界第五,位列英法之前,富可敌国,指的就是这种地方。
2、年青人的梦想
我有一个侄子在湾区工作,这几天都是这个小子开着车载着我到处乱转。有一天我们无意中说到他小时候喜欢绘画,当年画的那些画现在都保留着。
这小子说他现在还是喜欢画画,只不过现在他有一个梦想,想把他现在做的这个人工智能和绘画结合起来。
行业里不是有专业强大的绘图软件吗?我问。
他说,“不是那些绘图软件,我说的是绘画智能,就是给它一个故事,文字写成的故事,它自己能读懂故事,然后按照这个故事画出画来。”
我听着有点蒙,好半天没接上思路,这跨度有点大了。我问他,“可不可以理解你说的意思是:你想研究出一个不是人的东西,能读懂一篇文字故事,然后它再把这个故事画成画?”
他说,是的。
我听着有些吃惊,这个梦想有点太科幻了好吧,如果真的能实现,那以后画家们不就失业了吗?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一定认为他在吹牛,是一种天真浪漫的想象,是神笔马良。但是这小子说的话,我大概是相信的,他就是一位刚毕业的计算机工程博士,他现在的工作是研究计算机芯片上的算法。对,就是这两个月里美国佬突然不卖给中国中兴公司的那种小小的芯片,一剑封喉,很要命的,而算法则是这个核心中的核心,要命中的要命。
我扭头看着身边这个还没结婚的毛头小伙子,唇上的绒毛还没退净,几年没见,这小子就把梦做的这么大了,这个硅谷真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地方。我听说在硅谷这个地方,有许多这样的梦想家,他们普遍年青,拥有博士以上的学历,怀着一种改变世界的情怀,他们每天想着就是如何通过自己创造的技术改变世界。应该说硅谷里最精华的部分,就是这个地方聚集了几万个博士,这些世界最顶尖的技术梦想家,汇合在一起,共同去实现人类的科技梦想。
我愿意相信,硅谷的未来并不属于那些巨无霸的大型科技公司,而是属于那些敢于梦想的年青人。
这些天里,我看美国的心情,大多抱着欣赏和路过的眼光,也没觉得他们的体制和文化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唯有对这个硅谷,对旧金山以南的湾区,对这个地方的研发能力和科技精神,真的是有些羡慕嫉妒,但是却没有那种狭隘的恨,硅谷的研发是人类智慧共同的科技之花,开放的越多越好。
我扭头看着身边这个年青人,想起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心里也有梦想,如今那些梦都丢在匆匆过去的岁月中,现在只剩下苍茫的心情,低着头向前独行。
但愿这个年青人的梦想能够实现。真的实现的时候,请让我写一些关于梦想的故事,让人工智能把它画出来,让我也能够经常看看那些梦想。
讲硅谷的故事不能不讲到斯坦福大学。
斯坦福大学是一所私立大学,我在斯坦福大学的一个博物馆里,大概了解了这所大学的历史,这里面有一个细腻的人文故事,应该单独讲一讲。
斯坦福大学是利兰˙斯坦福和他的夫人1891年创办的。这位斯坦福先生曾经是美国的铁路大王,是一名富有的企业家,当选过加州州长,他有一个儿子叫小利兰˙斯坦福。小利兰16岁的时候,在欧洲旅行时感染伤寒去世了,老利兰˙斯坦福夫妇悲痛欲绝。回国之后,他们决定拿出所有的财产来建一所大学,以纪念他们唯一的儿子小利兰˙斯坦福。他们说,以后加利福尼亚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希望这些孩子都能上到好的大学。
斯坦福先生对办学有自己的想法,他担出学校即要教学,也要研究,教学与研究要与实践结合起来。斯坦福夫妇过世以后,学校实行董事会管理制度,也一直遵从这个思想,一百年后斯坦福大学成了世界名校,产生了几十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我最初看到的斯坦福大学校园,感觉就像进到一个森林。这里树木深深,雾气氤氲,我能认出身边的那些树木有橡树、红杉树、桉树、松树,它们多是参天巨木,风采灵盈,古树苍苍,意境幽深。据说这里的很多树木建校前就生长在这里了,在时空岁月中,它们与这所学校共生长,共繁茂。
我是从森林小道走到学校门前的棕榈大道上的,沿着棕榈大道一直向前走,就来到斯坦福大学的正门。说是门,其实没有门,这所大学是开放式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出入。
如同硅谷中的其它建筑一样,斯坦福大学校园里也多为一两层楼高建筑,高不过树木,唯有一座胡佛塔高高耸立在树木之中。
胡佛塔是以美国第三十一任总统胡佛命名,斯坦福大学是胡佛的母校,学校为有这样的学生自豪。
我们登上塔顶,看绿树掩蔽中的校园,一律是鲜艳的红顶房屋,错落分散在万树丛中。向西北望,据说天气好的时候,能望见旧金山,我望了许久,什么也没有望见,可能我已经老眼昏花了,相比校园里那些意气风发的大学生,我早已是老眼昏花。
斯坦福大学的建筑多为回廊式建筑群,建筑与建筑之间有宽大的回廊连接,回廊与校园里的森林相连,与学校的艺术博物馆、美术馆、音乐厅相连,这种回廊有点苏州园林建筑的味道,但是要比苏州的回廊宽大许多。
斯坦福大学还有一个特点,从大门径直往里走,进到第三道门后就可以看见一座教堂,这就是斯坦福教堂。把教堂建在学校的中央区,这也是这个学校的一种理念,我想我能看的懂。现在,这座斯坦福教堂与胡佛塔一起,成为斯坦福大学校园建筑的标志。
我联想起一百多年前,加利福尼亚是狂野的美国西海岸,沙漠、戈壁、大山、牧场、牛仔、葡萄园,还有那些淘金人,现在这里竟然成为现代文明进步发展的宝地。是什么让这里苍海变桑田,斯坦福大学和它相邻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应该是功不可没。
斯坦福大学是硅谷科技的摇篮,可以这样说吗?
七十年代的时候,因为斯坦福大学拥有八千多英亩的土地,学校想怎么用也用不完,于是工程学院的院长特曼提出了一个构想,他们将一千英亩的土地以极底廉,只具象征性的地租,长期租给工商业界或者校友设立公司,再由他们与学校合作,提供各种研究项目和学生实习机会。斯坦福大学也因此成为美国首家在校园内成立工业园区的大学。
七十年代后,园区内的公司一家一家开张,超出了斯坦福所提供的土地范围,于是各家公司开始向外扩张,终成为今天硅谷现在的规模。
那位特曼教授还有一个故事。当年他把已经在美国东部工作的学生休利特和帕卡德招回到斯坦福,从自己腰包里给他们投资了500多美元,帮助他们开创了惠普公司,据说这是世界上第一笔“天使资本,”后来惠普公司果然不负老师的希望,发展成为世界性的公司,而特曼教授开此先河,开创了斯坦福大学支持学生创业的风气,一直影响到现在。
我在硅谷听过一些年青人在说“如果你家有钱,你又足够聪明,你就上斯坦福大学;如果你家没钱,而你足够聪明,就上伯克利。” 我猜想,这并不单单指伯克利是公立学校,这句话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意思,我还没有问清楚。总之,斯坦福大学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可以写出很好的小说。
如果说硅谷还有一个中心城市的话,那么这个中心应该是圣何塞市。
圣何塞市的艺术博物馆门前有个不大的广场,我从博物馆里出来,突然很想安静一下,于是就在广场上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五月,正是加州最好的季节,天气不冷也不热,蓝天白云,阳光明亮,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热乎乎的,我像久居在这里的本地人,手脚摊开,四仰八叉地坐在广场上的长椅上晒太阳。
过了一会,我前面的长椅上坐过来一位头发花白的黑人老人,他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手上拎着一袋面包,他坐到长椅上,打开袋子,拿出面包,开始喂鸽子。
那位老人先掏出面包的芯,一把一把拋撒在他面前的水泥地面上,面包芯拋完了,老人又把面包壳掰碎,扔到更远处的草地上。
广场上的鸽子可能都认识这位老人,纷纷朝他坐着的地方飞过来,几分钟就聚集了二、三十只鸽子。让我惊奇的是,鸽群中竟然还混进来几只麻雀,跟着鸽子一起叨食吃。
这些鸽子看起来比中国的鸽子强壮许多,一点也不怕人,过往的行人几乎要踩到它们了,它们也只是稍微闪开一点,并不惊慌。老人的喂养已经让这些鸽子习惯了挑食,它们纷纷追抢着新鲜松软的面包芯,对扔过来的面包壳似乎不感兴趣。
突然鸽群惊飞起来,从空中落下来两只野鸭子,它们也是来吃面包的。与我们国内的野鸭子不同,这里的野鸭子体型硕大,个头跟家养的鸭子差不多,但是它们飞降自如。我在国内江湖中看到的野鸭子,都是小而惊恐的样子,体型和鸽子差不多大,通体都是黑的,而这两只野鸭子却是棕麻色的,毛色光亮。
惊飞的鸽群复又飞了回来,围住两只野鸭子一起抢食面包。那几只麻雀也落了回来,还带进来一只全身黑色的小鸟,比麻雀略大些。这样我所看见的是一群鸽子、麻雀、两只野鸭子和一只黑色的小鸟,它们混在一起叨食,偶尔也互相抢食几嘴,但是相互间并没有发生争斗。
最后又跳过来一只松鼠,抱着一块面包壳,一跳一跳地爬到一棵树上,它左右观望了一会,然后捧着面包壳香香地啃了起来。
广场的侧面还站着一只母熊的塑像,熊肚子下挤着两只小熊,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一个略带惊恐,一个调皮天真,母熊站立着,警惕地望着远方。与众不同的是,这个熊的雕塑造型通体上下都是用一美分的硬币直立着排列出来的,经过岁月的打磨,那些黄铜硬币的颜色已经退去铜的光泽,显示出金属的厚重与质感,像极了熊身上细密的毛发。
制作这只熊雕像需要用到多少一美分的硬币?五万?十万?十几万?我估算不出来,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神奇的创意给人的启发。
原先我较少关注雕塑使用的材质,很少把它们作为一个单独的课题来考察。这次在加州,我在斯坦福大学的视觉艺术博物馆里,看到一件用枯树枝搭成的马,与真马大小相同,竟然被立在序厅最显眼的位置,具体而又写意;之前去加州一号公路,在卡梅尔艺术小镇的一间展厅中,又看见过用铁丝兜捆的鹅卵石拼成的牛马艺术造型,加上现在看到的这种硬币制作的熊雕,如此大胆使用各种材质,真的让我感到意外。
在加州一号公路边,我还见过几只自由行走的加拿大鹅。
坐在圣何塞的广场上,我突然想到,我应该把这些天所见的各种动物一并罗列在这篇文章中,不论是活体的,还是艺术造型的,它们都是我对硅谷,或者是我对加州印象的一部分,我一视同仁,悉数记录之。
5、人工智能与时间的未来
在硅谷的三星公司楼下,我见到一个怪模怪样的机器,圆桶状的,下大上小,自由转动的头顶上安装了四个摄像机,可以360度旋转观察。怪物的脚底下装着轮带,可以自由行走,自动转弯,据说这台机器可以24小时在这幢大楼的内外巡逻,及时上传各种情况的图像和数据。我走过它的身边,比量了一下,它差不多比我稍高一些,听他们介绍说,这个怪家伙就是公司的一个智能保安。
恰好看见另一台智能保安正在楼角充电,我专门走过去看了看,很简单,地面铺垫着一个充电的装置,智能保安电力不足了,它们会自己走到充电的金属布上,自行接通电源。充好电后,它再自动离开,继续巡逻。
这是最简单的一种人工智能,设定好程序就可以了。可是在硅谷,比这高级的人工智能层出不穷,而且那些人工智能每天都在改进,每个月都在进步,每一年都在更新,假以时日,它们一定会变得像人一样聪明。
可是像人一样聪明之后呢?一百年以后,一千年以后,人工智能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们都习惯于把时间看成一条河流,时间从过去,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过去,一直流到现在,流过我们身体,然后流向未来;可是英国形而上学理论家詹姆斯.布拉得雷却相反地认为,时间是从未来流向现在的,因为时间来自于未来,所以时间才会永恒。我们所有的人都在逆流而上,身前身后全是无垠的时间,我们始终都在面对一条时间之河。
按照布拉得雷的理论,未来的一切都是现成的,包括现在的人工智能,以及比人工智能更高级的智能,它们都在未来等待着我们。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发现它们,制造它们,升级它们。我们也不用害怕有一天人工智能会控制人类,毁灭人类,因为时间之河是从未来流向我们,未来不可能中断。
原谅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纠结于对时间的思考。 其实对于时间的认知,人类也一直充满了困惑。时间是哲学的根本问题,人们对它的认知和思考,也像时间一样延续不断。
在这之前,人工智能的代表人物有索菲娅和阿尔法狗,严格地讲,索菲娅和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智能保安,都属于较为简单低级的一种智能,而那个能够自我学习,独立思考的阿尔法狗,才算的上真正的人工智能。所有人都在猜测,未来的阿尔法狗会是什么样子?
我无意在这里讨论人工智能与未来,这一类的讨论连篇累牍;我也不可能看全硅谷一日千里的研究成果,我只是从这个简单低级的智能保安身上,窥视硅谷科技之一斑。
如果说旧金山的叮当车保留了过去的回忆,让我们在历史与现代之间穿梭,那么现在我看到的硅谷,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思考时间与未来。
需要明确地讲到一点,我在硅谷了解的人工智能研究,超过我们国内许多,可怕的是,现在国内有许多人沉浸在民族主义之中,指东打西,妄自尊大。在这里,我想把华为公司任正非的一段内部讲话摘抄给大家(前两天看到的),请大家思考。
“我们要正视美国的强大,看到差距,坚定地向美国学习,不要让反美情绪主导我们的工作,在社会上不要支持民粹主义,在内部不允许出现民粹,至少不允许它有言论的机会,全体员工要有危机感,不能盲目乐观,不能有狭隘的民族主义。”
6、中国人在硅谷
早些年有一部电视连续剧很流行,那部剧好像叫《北京人在纽约》。时过境迁,我觉得现在我们国人应该拍一部“中国人在硅谷”(若是有人拍,我愿意当一名编剧),因为在硅谷,每天都在发生许许多多中国人的故事。
现在在硅谷工作生活的人,大概最多的是中国人和印度人,其他的族群,比如说韩国人、越南人、日本人和墨西哥人也不少。硅谷聚集了各种人群,也相应地带来了各种文化和生活方式。若是想了解他们,最直接的方式是吃他们的饭,或者是去他们的超市。
在硅谷,各个族群都有各自的超市,习俗与差异尽在其中。我们去了日本超市、韩国超市、印度超市、越南超市,当然还有美国本土的那种大大咧咧的超市,总的来讲,去韩国超市的人要多些。
我们进到中国超市,普通都会闻到一些味道,细细分辨,其中有咸鱼咸肉的味道,有酸菜豆腐的味道,有蒸包子的味道,有酱油和醋的味道,当然,还有米和面条的味道。我们进过几家中国超市都是这样,米尔皮塔斯市北面的狮子城超市味道最为浓厚。
无独有偶,印度超市里味道也大,一走进去就能闻到浓烈的咖喱味。像中国超市一样,印度超市也是货多零乱,所有的货架都堆的满满当当。是不是大国都是这样?
相比而言,韩国超市和日本超市要整齐和细致许多。尤其是韩国超市,干净整洁,货物新鲜,亚洲人需要的,他们也基本上都有。
韩国餐馆也开得红火,中国人是其中的常客。而中国餐馆在这一片似乎并不占优,有一家叫五月花的粤式餐馆还可以,他们还保留着广州早茶的方式,推车过来,自己看着点餐,一张卡片上盖上小圆章,按章结算。
原先我以为我们中国人做生意到哪儿都做得最好,从硅谷这个地方来看,韩国人做的比我们好。
我在这些餐馆和超市里看到听到了许多中国人的故事,细说起来,有许多精彩的故事,容我以后再说。
有一天,我们在北圣何塞的一个小镇上发现了一个中文书店,我看了大喜,逢书店必进,这是我的爱好。另外,我也会经常去看一个地方的书店,从中估测这个地方的文化教育情况。了解一个人,可以看看他看不看书,看什么书;了解一个地方,可以看看这个地方的书店有什么书,卖什么书。
进到书店,我迎面最显眼的中间摆着一个大书柜,上面排列着全是漫画书,都是些“二次元”的内容,“表番”和“里番”都有,一眼看过去,大同小异。
在这里需要特别说明一下,我没有写错字,以上句式里的“二次元、表番、里番”这些词语,确实像黑话,大家可能看不懂,要是解释起来也很麻烦,你可以简单地理解,那些都是二维虚拟的空间世界。是年青人喜欢看的漫画书。
书店的另一则是些算命看风水的书,书架正上方却立了一个红色标牌,标牌上赫然写着“宗教命理”,我在心里暗暗叹气,“宗教”这个神圣的名词,被误用在这里,实在是局促和狭窄,如此歪曲误解宗教的含义,真是一种无知。
这时我也提醒自己,湾区是个思想文化自由的地方,任何观点都可以存在,这些书籍摆在那里,就说明有市场,有人买就有人卖,未必我喜欢的就是对的。
但是随即我又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别的不敢说,什么书好,什么书是糟粕,这我分的清,我在行!去粗最精去伪存真,这些年我主要干的就是这事了。
书店的一角,还排列着几大排咒骂中国政府,咒骂共产党的书,多是些道听途说和夸张放大,印刷粗糙,排版拙劣,但是用语之恶毒却令人吃惊。我的眼睛扫过这些杂志书册的封面标题,心里却涌起了悲哀,在我们现在生活的地球上,在诸多的族群和国家中,目前还这么仇视咒骂自己的,大概只有我们这个群体了,再没有别的族群还有这种分裂。在这里我不想纠结其中原因,这一刻,我只是觉得心中涌起了悲哀。
古人讲“谣言止于智者,”可是谣言泛滥如此,是否又从另一方面引证我们这一代人,还有我们的上一代人都不够聪明,没有公信于天下的政治智慧?
店主人是位五十多岁的枯瘦女人,阴沉沉地坐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抬,难道她预知我们不会买她的书吗?后来有人告诉我,这个女人可能是个台湾人,我听了之后,立刻心生警觉,我告戒自己,绝对不可以用地域来划分人群,以个人行为来猜测和定义一个群体,这是一种狭隘的思维方式,更是一种愚蠢和偏见。
但是她是中国人,说的是汉语用的是中文,这一点是肯定的,否则她不会开中文书店。从汉语和中文的角度上讲,我对这个书店售卖的书籍,是坚决不认可的,也是不肯原谅的,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差劲的书店,它没有传播知识与智慧,反而在售卖中国文化中的垃圾和糟粕。我在这里没有见到一本格调高一点的书籍,那怕书架上摆上几本唐诗宋词,我也不会如此失望。
一叶知秋,窥一斑而知全豹,我从这个书店陈列的书籍中,隐约地感到,在硅谷生活工作的华人们,除了科技方面的专业能力很强之外,许多人的人文水平和层次应该是不算高的,并由此生出一些渺小的忧虑。但愿我的估测是错误的。
我在硅谷待了十几天,快要离开的时候才开始想,必须为这个地方写篇文章,可是怎么写呢?
几千年以来,人类创造了各种语言,不约而同也创造了骂人的话,恨极了要骂,爱极了也可以骂,爱恨交织时更要骂上几嗓子,人类需要表达更为复杂的情感,骂或许是其中的方式之一。我想,对于硅谷这个地方,一定有太多的人爱恨交织,骂一句“狗娘养的硅谷,”万千情感皆在其中了。因此我就想着,可不可以把这一声骂,暂且当作这篇文章的标题,在情感交织与复杂滋味中,去写写这个叫湾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