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保卫战”如何收官？

（▲2022年5月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召开会议，研究部署抓紧抓实疫情防控重点工作，将上海这波抗疫命名为“大上海保卫战”，与两年前的“武汉保卫战”并列，号召“我们打赢了武汉保卫战，也一定能够打赢大上海保卫战”。5月6日晚，上海市委、市政府召开坚决打赢大上海保卫战动员大会，要求“层层立下军令状，以更加坚决有力的行动投身这场大战大考”，“更快更紧更实推动疫情防控各项工作，全力实现社会面清零”。图片来源：上海发布微信公众号）

文｜沈诤

武汉、西安封城吃过的所有苦头，上海重走了一遍，没有以往骨子里的从容优越，更谈不上“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致。开篇一厢情愿，过程一头雾水，结局一地鸡毛。

上海抗疫已见曙光，近期报告的新增阳性感染者快速下降。据上海市卫健委的数据，5月7日-10日，分别报告新增阳性约4000例、4000例、3000例、1500例，其中闭环隔离管控之外分别发现11例、9例、5例、0例。

5月10日，上海“三区”划分总数为74349个，涉及人口数2329万。其中：封控区占比8.5%，涉及人口占比8.9%；管控区占比24.2%，涉及人口占比13.9%；防范区占比67.3%，已逾三分之二，涉及人口占比77.2%，已逾四分之三。

上海正在加速复工复产，加速恢复正常，始于3月1日的这波疫情进入收官阶段，多个现实问题难以回避。

一、真反省。3月1日至5月10日，上海累计报告本土阳性感染者逾61万例，远超兄弟省两年累计数。5月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将上海这波抗疫命名为“大上海保卫战”，与两年前的“武汉保卫战”并列，确认“经受住了武汉保卫战以来最为严峻的防控考验”。

上海的表现，上下左右都不会满意。为官一任，守土有责，安民有责。上海这波疫情苦了市民、苦了全国，需要全面、深刻、坦诚、系统地反省和检讨，集体的可以让笔杆子起草，个人的必须自己动手写。少讲成绩，多讲问题，形成书面报告主动提交中央。集体的反省报告最好主动公布，向上海市民和全国民众有个清楚的交代，不声不响直接划句号说不过去。

二、严问责。在深刻反省检讨的基础上，上海要对各级干部的防疫失职、渎职行为，例如是否存在缓报、瞒报、漏报，进行严谨科学的调查，鼓励和保护知情者提供线索、如实举报。3月15日，上海官宣“已经成立调查组，针对华亭宾馆集中隔离点的问题开展专项调查”，近两个月没有下文，相关属地、部门的责任有待彻查。

武汉、南京、西安、吉林、长春、青岛、深圳等市疫情反弹，都会迅速、严厉问责当地官员。上海应尽快公布调查结论，同时问责一批局级、处级干部；涉嫌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否则不足以平民愤。上海市级干部是否存在失职渎职行为，由中纪委调查和处理。

三、舒民心。封城这么久，谁也没想到，有些地方防控措施层层加码，粗鲁“一刀切”，造成更大的次生灾害。武汉、西安封城吃过的所有苦头，上海重走了一遍，没有以往骨子里的从容优越，更谈不上“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致。开篇一厢情愿，过程一头雾水，结局一地鸡毛。市民灰头土脸，苦不堪言，怨气不少，精神创伤只能指望漫长的时间部分治愈，对上海的自信、形象也是沉重打击。

开通免费的心理热线，为市民（尤其失去亲人、受到伤害或不公平待遇）提供心理干预和慰藉。不妨给全体市民写封慰问信，基调为诚恳谦卑，主题为反思道歉。只有先真诚致歉，并以实际行动整改，才有资格谈获得民众的原谅和重新信任，否则市民心中“疙瘩”不容易消掉，这口“怨气”不容易宣泄。

四、拉经济。上海3、4、5月的GDP同比负增长不意外，即使5月下旬90%以上社区解封，经济失速后不可能迅速反弹，生活也不可能迅速如常。上半年损失，下半年弥补，咬定年初的经济增长目标不放松。打通40多天封城中断的产业链供应链，尽快恢复长三角和长江经济带的龙头作用，为国分忧，将功补过。

政府过紧日子，今明两年所有财政预算部门一般性支出均压减10%，公职人员不加薪。上海作为一个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有些地方有些部门财政资金的绩效根本没有体现上海应有的水平，有的项目大手大脚，长官意志，触目惊心，和中西部穷县的官场潜规则没有本质区别，上千万、甚至上亿元的项目经不起实践的检验、科学的检验、民意的检验。应请审计部门和正直、懂行、敢言的专家把关果断止损，回笼财政资金，把纳税人的钱用在刀刃上，部分弥补疫情损失。

五、济民困。深入基层，认真倾听市民的疾苦、痛点和呼声，6月决定并公布做一批立竿见影的民生实事。不必硬凑十件，有六七件也可，责成各区和市直单位出台其他扶困政策措施。

针对老年市民在封城期间求医问药的痛苦，市财政掏钱，今年为65岁以上市民免费体检一次；针对受疫情严重冲击的就业市场，召开系列专场招聘会，重点解决高校毕业生就业、50岁左右年龄段就业；针对市民买菜难、农民卖菜难，继续扶持公益团购，将郊区优质蔬果平价直送社区；针对受疫情严重冲击的小微企业，设立救济基金快速拨款，酌情给予贴息、免息、缓息，保住一个小微企业就是保住一批就业岗位，保住一批家庭的和谐与幸福；针对消费疲软、三产疲软，向市民发放300-500元电子消费券，18岁以下未成年人可不发放，每次消费不超过50元、不超过总额的20%，努力实现5倍以上的乘数效应；等等。

六、深感恩。上海这波疫情，全国逾5万名医务人员驰援。截至5月8日，仅上海市商务委、市合作交流办成立的援助生活物资工作专班，就收到兄弟省份无偿援助的生活物资18915吨，加上各区对接地区援助的生活物资，肯定逾2万吨。上海疫情外溢全国远甚武汉，兄弟省尤其江浙皖不计前嫌，顶住上海疫情溢出导致本地扩散的重压，慷慨支援大量医务人员和生活物资，江浙皖三省每天还承接大量的上海密接人员转运，力挺上海渡过难关。患难真情，倍感温暖。

上海应逐个致信感谢兄弟省份、解放军，感谢慰问援助的外国政府、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国际友人。借鉴湖北两年前的做法，发放“抗疫守沪”感恩卡，所有援沪医务人员可持卡带4名亲属，终身免费游览上海的A级旅游景点。医务人员忙不用感恩卡是一回事，上海不感恩不发卡是另外一回事。这事不仅要做，而且要快做，5月就应宣布，否则对决策者更加失望。

七、建机制。据笔者一线观察，医务人员、居委及其工作人员抗疫很努力，也很吃力，持续奋战近两个月，早已疲惫不堪，精力体力透支，还在咬牙惯性坚持。这波疫情上海很难很苦很乱，原因多个。封城是上海开埠180年以来仅见，没有官员经历过，能胜任的不多；抗疫非常专业，有些地方有些工作乱指挥、瞎折腾存在，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社区广泛传播、局势失控之后，谁顶上去工作都艰难。

和平年代，中国干部体制选拔出来的“太平官”居多，接受过大风大浪、大灾大难考验的很少，缺乏高效的优胜劣汰机制。战争年代淘汰很快很残酷，目标就是打胜仗、少死人，打败仗的指挥员或死或撤。何况上海长期是中国经济中心，小日子一直滋润，又是风水宝地，台风几乎不正面袭击，地震通常只是有感。

疫情之后需要汲取血与泪的教训，加快实现应急管理体系、基层治理体系现代化；建章立制要接地气、有针对性，修订应急预案，横向到边、纵向到底，扎实做好日常业务培训、物资储备、应急演练；提高村（居）委公共服务和良治能力，充实工作人员，配强主要负责人。这是一个长期的系统工程，逐步实现制度化、规范化、实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