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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一样的春愁
(一)
小时候的我生长在中原一带的农村。记忆中的家乡贫苦但是美好的。阡陌交错的田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赤脚撒欢的孩子,纯朴憨厚的村民。。。偶尔也有从城里来的汽车,穿着鞋袜打着阳伞的俏妞款款从集市走过,于是村里便荡起一串串叽叽喳喳惊叹兴奋的涟漪。
涟漪过后,女孩子们便聚在一起做梦。梦想将来有一天能进城去,看看那些汽车,那些洋楼,还有那些漂亮的衣服。而我的梦想,不仅仅想进城去看看,更想哪一天也能成为城里的一员,哪怕是做工人或是清洁工也是可以的啊。嘿嘿,这就是我当年的梦想。
(二)
为了这一崇高的理想,唯一的出路只有读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个年代,是知识崇拜的年代。
乡村的学校,一般也就几间不大的农舍,放几张桌子和凳子就成了教室。教书的先生都是当地的赤脚先生,一般也就是当地的初中毕业生。所谓“赤脚”的意义是,一半时间在校教书,一半时间去田野赤脚务农。
记忆中的教室,窗户似乎从来没有玻璃的,冬天的时候则会挡上一张塑料膜,残破的薄膜常在风中飘扬起舞,啪啪作响。教室的屋梁上经常会有鸟儿在那做窝,叽叽喳喳的,有时会有大蛇偷袭,一番蛇鸟战斗之后,或是小鸟,或是大蛇,啪的一声掉在了课桌上,惊得孩子们四处逃窜。窗外则是热闹的田野,偶尔会传来几声老农的吆喝声或是老牛的嗷叫声。印象中依稀记得孩子们不受任何打扰,认真而高声朗诵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朗朗读书声。
(三)
初中之后,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一般在农村,女孩子因迟早要嫁与别人家的,因而少有父母愿意供奉她们读书,大多小学毕业就停学回了家。只有家里经济条件特别好的例外。但在我们家,虽不说经济条件如何的不好,只因我是家里的长女,无论在家里还是农田里都必须是母亲的帮手才是。而我又偏偏生得娇小瘦弱,实在没有农村女人的泼辣和壮实。虽然我非常的努力,但每每干起农活来,生生把母亲气得个半死。奶奶也着实为我担心,就和母亲商量说这娃儿实在吃不出农村这碗饭,不如继续让她读书吧。经全家商议,于是我因祸得福成了班上唯一的初中女生,也是村里唯一的女秀才。也因此我常常成为同龄女孩子羡慕的对象,自然也是别人家父母挖苦的对象。呵呵,想来那时的我和母亲都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和委屈。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全心全意的读书,每逢农忙季节,我不得不离开学校回家务农,农闲时间才能回校读书。就算回到了学校,放学在家后也是不能再看书的,否则会有偷懒或是显摆的嫌疑。偶尔作业在校没有完成,回家后只能偷偷摸摸,真有做贼一样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我的学习却是非常之好。正应了有句老话,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必定为你开一扇窗。对于干农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实在不是干农活的一块好料,但学习却是非常的好。那时候的我,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学习,但每次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被老师作为最有希望的高考种子选手而重点培养。
(四)
同班中如我一般好的还有一位男同学,长得腼腆文静,学习也与我不相上下。因为一班之中,我是唯一的女生,自然常常免不了遭受顽皮同学的欺负。为了避免是非也有利于学习,老师便安排我们俩成了同桌。自此我们便成了好朋友好搭档,我们在一起讨论学习,畅想未来,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进城,一起上大学,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不久之后我们俩都如愿的考进了同一所理想的高中。
进入高中之后的最后一年,由于农村的师资力量薄弱,为了提高高考的升学率,县里特地组织了一次统考,录取每所学校的前十名和往年高考失利的补习生集中起来组成一批特殊的高考备战补习班。很幸运的是我和那位同学也同时被录取了那所魔鬼学校。学校驻扎在一座偏远的山上,据说是当年红军打仗用过的革命根据地。我们的训练也有点军事化的模式。每月只许回家一次,每周可以下山去镇上洗澡一次。每天排山倒海的习题轰炸,每分每秒不间歇的作息安排,几乎令人窒息。唯有晚饭之后有一段时间可以放风休息。但为了备战高考,晚饭之后,同学们仍会自带书本选择一处僻静的田野温习功课。有几次,我和他竟然都去了同样的地方,比如山腰的油菜地,河边的桃树林。现在想来那时的环境是极为浪漫的,但心境却是平静而专心的。我们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各自看书。偶尔会闲聊几句,或是交流学习心得。月底周末的时候,我们会结伴一起回家。学校离家约有二十多公里的路,其间有一段可以乘坐巴士,大约一毛钱。但为了节省一分一俚,我们总是步行几个小时回家。虽然路途遥远,但回家的心情,还有他的相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感觉有一种难得的浪漫和放松。
然而,半年之后的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他下星期他不能回来上学了,因为他哥去年高考落榜,今年正在城里复习,而他家里实在付不起两个孩子的学习费用。听他说罢,我沉默良久,我深知农村读书的艰难,只好鼓励他以后再找机会,然后很遗憾的和他告别。之后的一个月,我有收到他写来的长信,我已经记不清他写的是小说还是信件,依稀记得长长的来信有十多之页,他说他整天在河滩上放养鸭子,似乎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希望,我也有回信鼓励他安心等待机会。之后的半年,大家都处于紧张的复习之中,虽然每次一人回家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来,但紧张的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五)
那年的九月,我很幸运的考上了大学。放寒假的时候,我从大学回村过春节。大年夜那天,我在十多公里外的二伯和奶奶家过年。新年的第一天,有老师来我家拜年听说我回来了要请我吃饭,于是初三我妈赶去奶奶家接我回家。那时候没有任何通讯设备,母亲要通知我只得亲自跑去接我,来回几十里的路程。记得那天天上飘着漫天的雪花,我和母亲捂着大衣,冒着严寒赶路。途经一条小河,正当我们在岸边等着渡船时,惊见风雪中蓑衣斗笠下的渡船人,正是我当年失学回家的同桌同学。
雪花似乎瞬间凝固在了天空。他犹豫不定半天之后才把小船靠了过来。老同学相见,这样的场景,没有惊喜,只有意外。几句寒喧之后,是深深的沉默。雪花飘在他的身上,也落在我的脸上。他侧转头,专心的划船。在弥漫的风雪中,我看见他那张大理石似的脸,忧郁的眼睛,还有那躬身而挺直的脊背。记忆的河流,随着悠悠的小船,轻轻飘摇,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开始说话,才打破了难堪的寂静。究竟说了什么如何上岸的,如今已经不再记得,但依然清晰永记的是,那天的那雪,那船,那人,还有那淡淡的如水一样的春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