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系的女生 （5）

    小青是“好好爱我”的美女之一， 她和我不是一个寝室， 住在我们对门。 我们俩都喜欢跳舞， 但我们学校的男生舞技实在太差， 所以总是她跳男步， 我跳女步。 小青漂亮， 怎么个漂亮法？ 讲个故事， 有次我和她去交大跳舞， 她在前面给门卫看证件， 我在后面， 看我证件的门卫看着她说， “格个（这个）小姑娘， 两只眼睛勾魂的， 怪不得阿拉交大的学生要到伊拉学堂（他们学校）里去杀人。” 这里加一个故事， 那年交大有个男生和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恋爱不成， 跑到我们学校来杀她女朋友， 被那女生同寝室的女英雄把刀夺下， 那女生头上被砍了几刀， 女英雄被砍断了手指， 后来女英雄留校直升研究生。

    继续八卦， 小李子后来看留校无望， 常常对我们说， 你们谁再去交大找个男朋友过来杀人啊， 我一定舍上我的手指救你， 帮帮忙吧， 我想留校啊！！！

    说小青的恋爱故事， 要从物理系背后的一片被遗忘的农田说起。 我们学校坐落在城市的边缘， 所谓的“下只角”。 以前在上海的工人新村附近， 总有一小片说着上海本地话（土话）的人的聚集地， 那里的人说着他们自己的语言， 住着他们的平房， 种着他们几分自留地， 尽管他们已经不是农村户口了， 但是行事还是和新村里的人不太一样。 他们的孩子一般和父母说本地话， 在外说上海话， 而且一般都进了工厂上班， 不再种地。 那种地方一般叫张家宅， 李家宅的，那 一小片地方的人基本同姓。

    物理系后面的那片叫什么家宅我是搞不清， 只记得一个人姓雍， 就叫它雍家宅吧。 物理系和雍家宅用一道篱笆分开， 有一段篱笆坏了， 宅里的年轻人会从篱笆里钻到我们学校， 而物理系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宅里的第一男主角叫阿毛， 阿毛高高大大， 脸长得一般， 但是一头微黄的卷发很特别； 阿毛的好兄弟叫雍XX（我暂且叫他雍正吧）， 雍正张得比较矮小， 那个脸长得更是纠结； 还有一个叫阿二， 张得眉清目秀， 白白净净， 而且相当高； 最后一个叫阿三吧， 好象也蛮高的， 很慈眉善目的。

    他们几个在物理系里穿梭了多年， 也许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让他们多看一眼， 直到他们眼里出现了好好爱我两个美女。 阿毛火速盯上了小青， 雍正无畏地爱上了小白（小白的故事另篇再说）。 他们一直等在教室门口， 用他们的自行车接送她俩， 不久就爱得死去活来了。 上海人的势利是有名的， 比如花园洋房里的小姐很少会去和弄堂里的少爷谈恋爱的， 弄堂里的小姐又很少会去爱一个新村里的少爷， 而新村里的小姐是不会嫁X家宅的少爷的。 相反的话， X家宅的小姐一心想嫁花园洋房里的， 弄堂里的也可以考虑， 最次也要嫁个新村里的。  大学生和小轻工谈恋爱， 而且是X家宅的小轻工， 大家惊讶的眼神是自然的啦。

    阿三在我们学校的食堂上班， 有次我和小青一起吃饭， 他打了很多菜饭给我们， 还没有收我们的饭票和菜票。 小青常常会来找我借些服饰去谈恋爱， 也常常跟我汇报思想， 不久她就问我， 你说阿二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阿二就好象阿毛的跟屁虫， 人长得帅， 但好像没啥主意。 小青又问， “你说阿二和阿毛谁帅？” “ 当然是阿二啦。” “阿二好象对我有意思唉？” “你的眼神看谁都含情脉脉， 谁都会被你看出事的。” 听了我的回答， 小青打了我一下， 说：“我好象喜欢阿二了。” 嘿， 我不掺乎， 我才不管你的事呢。

    终于有一天， 我发现了小青一天的安排是这样的： 一大早阿毛给她买了豆浆和油条吃， 吃完了一起去早锻炼， 我们学校规定每个人一个学期要跑N次步， 从一个门出发， 有体育老师在门口盖章， 另一个门进来， 再盖个章， 所以早锻炼是迫不得已。 早锻炼后阿毛上班， 小青上课。 中午有一高年级的师兄等小青下课， 两人去食堂吃饭， 吃了饭去自习， 下午大家分头上课。 下午课结束后， 小青和一体育系的师哥去打网球， 然后回宿舍休息。 晚上小青再和阿二出去看电影。 当我知道那一天的安排后我对小青的佩服真的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 一个男朋友都让我心力交瘁， 而她周旋于四个人之间还绰绰有余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纸包不住火， 阿毛有天发现了小青和阿二的秘密， 阿二在阿毛的威逼利诱下， 也许是为了他们的友谊， 答应不再和小青来往， 小青也同意了。 小青和其他师兄去食堂吃饭， 当然要避开阿三， 可是不久阿三也发现了小青的秘密告诉了阿毛， 阿毛愤怒了， 决定和小青一刀两段。 小青蔫菜了， 伤心欲绝， 消停了一阵， 试图挽回。 她找我诉苦的频率相当高， 我当然对她说她不值得同情， 自作自受啦。 终于有天她说， 不管怎样， 她要我帮最后一次忙， 把一封信送给阿毛。 揣着那封沉甸甸的信， 在小青的指导下， 我第一次从物理系后面的篱笆钻出去， 到了雍家宅阿毛的家。 阿毛不在， 我于是把信带了回来。

    小青说， 下午你再帮我送一次吧。 下午还是没有送到， 小青说， 没封口， 你想看就看， 明天再帮我送一次。 吃完晚饭我把信拿了出来， 七页啊， 我论文都没这么长啊， 看了几页都是回忆他们的恋爱经历， 花前月下。 看得我凉飕飕。 刚好晚上有课， 我就上课去了。 上完课继续看， 小青的文笔相当优美， 字也好看， 终于我看到了第七页， 天啊！ 这第七页开始变成了遗书，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同寝室的姐妹们问我怎么啦， 我说小青给我看她给阿毛的信是想让我劝她的， 没想到我那么不负责， 花几小时才看完， 如果她不幸死了， 我就是最大的罪人。 于是我冲到她的寝室， 她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们两个寝室十几个人一起找小青， 去找了所有跟她有来往的男生， 搞笑的是我们还分了几批去河边找她的鞋子，  很晚了， 我们最后还是决定去雍家宅找阿毛， 阿毛也不知她的下落。

    最后， 在半夜时分， 我们找到了她的家， 发现她的鞋子在家门口好好地放着。 （还好以前女孩子就一双皮鞋， 象现在每个人50到100双鞋子还真难办了。） 我们几个去她家的同学一致认为不要去惊醒她的家人了， 她一定平安在家。 于是决定回校， 记得那天晚上公交车的末班车都没有赶上， 走了很久的路才搭上了另一辆通宵车。 在校门口被门卫一顿训斥， 回到宿舍被看门的阿姨再一顿臭骂。

    小青和阿毛的故事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我对她是又怜又恨。 小青后来的故事也都精彩， 比如说和毕业班的师兄去看通宵电影， 拉着大师兄的手进的电影院， 早上竟然和另一个比我们高一级的小师兄搂着腰回来了。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啊， 那个毕业班的师兄有没有吐血啊？ 她说， 刚好小师兄坐在她的另一边， 电影看到一半， 小师兄把她的手拉过去啦。 还有， 我有时去男生宿舍， 进去时发现她在三楼的大水池里给男朋友洗衣服， 出来时发现她跑到二楼给另一个男朋友洗衣服去了， 我真服了她。

    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她性格的博爱， 不过她就是这样， 谈恋爱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和利益， 总是全情付出。 也有人在背后说她不检点， 道德败坏， 甚至有人看到她没上课就会问我是不是打胎去了， 我也很生气， 她有点傻， 有点糊涂， 太多博爱， 但真不是那么随便的。 除非接吻会怀孕， 不然她是怀不上的。

    很多年后， 很多故事之后， 小青爱上了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帅哥， 结婚了， 生孩子了， 没有听到过一次她的绯闻。 属于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日子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