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

    公司从世界第一大公司分出来时， Fortune 500 还排了50多位， 全世界员工共21万， 而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剩多少人谁还在乎， 连公司明天是否能生存下去也是问号。 其中的原因不是我能探究， 于是只能再念一次老同事。

    刚进那部门，就分在了女老板M手下， 组里共有N，E, C, K, 我五个女人和党代表ML。

    女老板M出身富裕，父亲拥有钢城最大的售车公司， 天主教徒， 三个儿女都在附近的天主教私立学校念书， M除了上班外，还花了很多时间在学校做义工，为社区做慈善， 还是女童军的一个头目。 不少同事在背后议论纷纷说她不务正业， 我到时觉得只要手下得力做事，这个老板就是成功了。她对手下极好， 我在她手下做得努力开心， 她也给我加了不少工资。 她常对我说， “一个女人如果能把家管好，就一定能把工作做好。” 并说她喜欢和有孩子有事业的女人共处。 她看我做事拼命， 也常常对我说：“记住： 公司没你照样转，车子流水线不会因为你而停一秒，而你是你们家的一切。” 去年年底， 她先生突然死于心脏病， 她不久也退休了。 希望她平安，她永远是我最好的老板之一。

    N太太当时在公司已经做了30多年， 中学开始在流水线上上班， 后来读了点夜校， 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漂亮，就被挑进了办公室做绘图员。做了多年后不知怎么的又成了工程师， 由于做了多年的绘图员， 大部分老同事还是都把她当成绘图员，她好像很在乎这个称呼，如果你尊称她一声工程师的话， 她就百分百地帮你， 如果你把她当绘图员的话， 她不会给你一句好话。她说做工人其实薪水比工程师高，白天磨洋工， 晚上加班拿三倍薪水。 她告诉我工人的薪水都是六位数的， 我听了一愣一愣。想想公司沦落到今天， 工会绝对也是有责任的。 N太太很会做各种点心， 比买的还好看好吃。 她说她先生在世时，她每天都早起给他做咖啡点心， 准备午餐盒， 晚上正餐。绝对是个好母亲， 好妻子。 她每天都把头发卷得一丝不苟地来上班，指甲是年轻人时髦的式样和颜色。 她退休前我去了她家， 房子不大，但有几公顷的地和一个小湖。 我现在桌上还放着她在我入籍时送我的“God Bless America." 的小雕像。

    E是中年妈妈，爱尔兰人， 一头红发， 举止修养非常好。 唯一的问题是她讲话爱用典故， 文绉绉的， 把我害惨， 我开玩笑地说， “你可不可以不用莎士比亚的语言同我讲话， 我真的不懂耶。” 于是她每次同我讲话时总是讲一遍文言，一遍白话，可惜的是在她的熏陶下我的英文还是没有长进。 E结婚前做全工， 孩子出生后开始做半工，孩子大了就又回来做全工了。她家是附近城里最大的天主教堂的金主， 想想应该是有钱人出生， 嫁了个城里第二大天主教堂金主家的孩子。想想她应该是虔诚的教徒，可是她真的比我还不信上帝。 有好几个墨西哥同事名字叫Jesus， 她说看了他们的名字都发怵。 E聪明开朗，以她的家庭和孩子为乐为荣。不知她是否还有工作， 希望她一切都好。

    C是美女，绝对的美女。 五尺七的身高加天使的面容， 和另一小组的前Ohio小姐入选人L在一起绝对是公司的一道风景。也许太漂亮了，周围男孩男人多得吓人。 只听她整天发愁晚上要和谁约会， 周末和谁一起度过。 这个周末和A去多伦多看歌剧，下周和B一起去NY看百老汇，再下周和D去底特律看舞台剧。 她有时也会把男人讨好她的东西拿来办公室和姐妹们分享。 她比我早一年来了车城，她走时来了另一个女孩S， E是她们两人的师傅。 S来后一周E对我说， S一周学会的东西比C三年的还多。 我笑道，美女原来无脑。我来车城后还和她同事了一些日子， 有人嚼舌头说她和整栋大楼的未婚离婚男人都恋爱过，不久她跳槽去了另一家大公司，走时告诉我那家公司付她极高的薪水， 最近听说她又跳了一家， 已搬出了车城， 但十来年了，还是在不停地恋爱。 美女总是有办法，希望美貌带给她一生好运。

    K是光讲不练的把式， 做过几天小老板， 被退了下来。 人苍白漂亮， 营养不良的样子。一个花一小时能做好的事，她要花几天的时间来讨论该谁做， 再用几天的时间来开会怎么做。 人缘不好。 这么精明的女孩子恋爱起来却糊涂了，找了个小5，6岁的男生，那男生没工作， 在家里做什么生意， 不挣钱， 还有不少爱好。 同居了近十年， 就等那男人求婚。有天她终于决定要离开他，提了手提箱要离开她付钱的房子， 这男人终于醒悟， 哪里去找这种全贴的女人， 于是向她求婚，她热泪盈眶地答应了。当她把这故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我挺惊讶， 但也忙着恭喜一番。 不过所有人的眼神都不是真的为她高兴。这高薪的女工程师，还常常会在发薪前没钱加油（信用卡都拉到极限）， 没钱吃中饭， 有一次她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找到7毛5分，于是问我借2毛5要买个热狗，我当然就给她了， 我真是服了她。 我来车城后， 她也来了， 最近常见到她， 周围同事换了，可是还是没有人喜欢她。看得出她的经济还是紧张， 但她对她先生到是一往情深， 从没有怨言， 有天她说， 她先生又要做其他生意了。希望她先生有朝一日发达，不要辜负了她。

    党代表ML是个绝对的好人， 善良， 认真。 任何不懂的事只要问到他包管有个满意的回答。有个幸福的家庭，有时到了圣诞还会给我发全家的照片。 这次去见到了他， 问他怎么样， 他说， “剩下的人不久都没工作了， 说白了，就是被开除了。” 想到这么个有经验， 勤劳能干的人公司都不能留下， 心里真不是滋味， 泪水几次在眼眶里打转。 希望经济好转，在这几个月内能出现奇迹，把那些好人都留住。 因为他们为公司奉献了大半辈子， 对公司的感情已经不是去另一处工作还能找到的了。

    好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