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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笛
刚才在《凯迪•猫眼看人》上看到李银河的博文《一部令人震惊的电影》,倍感震惊,原来这竟然能是一位留美博士说出来的话:
“贫穷是罪恶。早就听到过这种说法,原来很不理解,因为共产党的意识形态一直是表扬贫穷的。其实,贫穷有什么可表扬的呢?在几千年弱肉强食的历史中,贫穷不一直就是罪恶吗?贫穷就是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败下阵来。失败有什么可表扬的呢?贫穷不是美的,是丑的;不是值得骄傲的,是值得羞愧的。或者是比较懒惰,或者是比较笨,或者是不够幸运。如果一个人活成了下层人,那就是活得最失败的人,被淘汰的人,有什么可表扬的呢?”
道义勿论,这段话暴露出来的头脑超级混乱,我只在王小波的同窗刘晓阳的烂文章里见到过。李银河博士为何也会与刘晓阳同病?据说李博士当年留学美国是修社会学的,我可做梦也没想到美国的社会学教育水平竟然会如此低下,以致一个头脑极度混乱、连起码思维能力都欠奉的同志都还能混到学位,哪怕是三流大学也不该啊?
李博士的意思很简单,只是她没有足够智能把那话说明白(或没敢说明白,待考),她想说的其实是“穷人是罪人”,为什么?因为贫穷是罪恶。生活于罪恶之中的人当然只能是罪人。为什么贫穷是罪恶呢?因为“生存竞争,优胜劣败”,“贫穷就是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败下阵来”,穷人“或者是比较懒惰,或者是比较笨,或者是不够幸运。如果一个人活成了下层人,那就是活得最失败的人,被淘汰的人,有什么可表扬的呢?”
就算是如此吧,那失败就是罪恶,失败者就是罪人么?就算不值得表扬,似乎也不需要李博士出来大义凛然地打成罪人吧?难道人家受穷还不够,还需要您这位海龟高知痛打落水狗?敢情您当初在美国学的,就是这套社会达尔文主义?我还以为那是纳粹的官方哲学呢。无怪您对尼采无比激赏,果然是纳粹的隔代知音。只是中国当年也曾被列强痛打过,那是不是也是先进膺惩落后、正义荡涤罪恶?
而且,想当年王小波也好,刘晓阳也好,家里都是穷棒子,或至少参加了穷棒子的暴动,那是不是也是失败者抵抗优胜者的大规模犯罪行为?王小波当年负笈海外时穷到活不下去,欠债累累,是否也该遭受您义正词严的谴责:“你们都该死,你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以便让我们每个人听到后都“有一种强烈的快感,欢呼雀跃,觉得解气之极”?
这难道是人,一个女人,而况是一个曾负笈海外、饱受异国人文熏陶的博士说得出来的话?
这里的论证之荒诞不经,大概用不着我再指出了——哪怕连高中生也能看出“失败=罪恶”、“失败者=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罪人”的荒唐,那原是刘晓阳的专利,不意竟为李银河女士学去,倒也难得。
最令人震惊的是,李博士这惊人的社会学结论,竟然是从一部电影中得出的!若那是部纪实的文献片,都仍然是一个学者的耻辱——一个小镇能有什么统计意义,岂能据之得出涉及全人类的如此严重的社会学结论来?何况那整个结论竟然建立在一部虚构的故事片上!妈妈米啊,您能想象世上有这种,呃,这种,喔,这种,嗯,这种“学者”么?
我看就凭这点贫弱的智力,李博士也不配觍颜自称优胜者,要么那“优胜”来得不干不净,与其智能绝对成负相关。
这就是症结所在:李博士的新版“狼羊律”(这是某位网友揭示的“宇宙运行规律”。他说,富人和穷人的关系,乃是狼与羊的关系,狼吃羊是为了防止羊过度繁殖,打破生态平衡,造成生态危机,因此其实是对羊的恩惠)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生存竞争是不是只有一种,都是公平合理的?优胜是否都是光荣?失败是否都意味着耻辱乃至罪恶?
但凡智力正常者,只要有过国内外生活的经历,哪怕头让碓打过(或被门夹过,either way or any other way),也该意识到这世界上的生存竞争并不一样:有良性竞争,那就是社会成员竞相比赛创造力;有恶性竞争,那就是社会成员竞相比赛控制和伤害他人的能力。前者强调的是机会均等、费厄泼赖,严禁权力(亦即隐藏的暴力)介入逐利活动,而后者则利用权力落差制造出来的“机会梯度”,以“合法伤害权”作为最雄厚的资本,空手套白狼,化为巨额财富。其最杰出的代表,便是前人大副委员长成克杰、前北京市长陈希同、前上海市长陈良宇,等等。这些人从事的当然也是剧烈的生存竞争,也曾一度优胜过,莫非那也是一种光荣?当然,他们最后失败了,但一度拥有过光荣似乎也是事实。那么,这些人是否可以视为项羽式的悲剧英雄?
所以,尼采那句名言当然没错,只是李博士没有足够的智能理解罢了。贫穷是社会病态的表现,确实是罪恶,是耻辱,但它是全社会的耻辱尤其是统治集团的耻辱,首先是统治集团犯下的罪恶。这就是肯尼迪总统和约翰逊总统为何要向贫穷宣战,而尼克松总统为何听到美国竟然还有人饿死后会无限震惊。一个常态国家的政府,应该致力于消除社会弊病,以免造成“不公正的贫穷”,亦即未能确保公平竞争而导致“不合理的失败者”产生,更不能蓄意制造“低人权优势”那种“国富民穷,国进民退”的“必要的贫穷”。如果这么做,那才是犯罪,才是耻辱。把这些蓄意制造贫穷的罪犯杀光了,人民大众才会“有一种强烈的快感,欢呼雀跃,觉得解气之极”。
当然,李博士之所以堕为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引纳粹为同调,也不是毫无原因的。她自己也说了,那其实是官方“民粹主义”媚俗宣传引出来的反弹。在这点上,她又显示了智能发育的惊人迟缓与偏枯。
当年本人20刚出头,便遵循伟大领袖的教导,实行与工农民众相结合,不旋踵就看透了文盲大众绝无什么高人一等的智慧与人道情怀。但这并没有引出我对他们的鄙视。相反,我不但与厂里的穷哥们建立了深厚情谊,而且在后来成为“高知”后,还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联系。凭我对他们的深入了解,我知道他们的智力和体力原始资质并不比其他阶层的差,少的只是机遇而已。事实上,以阶级来划分人的智力与品德乃是最荒唐不过的事。工农大众有智有愚,有勤有惰,有贤有不肖,与其他阶层的人毫无两样。过去假定他们有什么过人的才智与道德修养,如同现在假定他们都是可耻的失败者,活该被淘汰的□□一般,都是只有小白才会干的事。作这种武断判断的人,绝对不配冒充学者。
当然,不容否认的是,贫穷总是和犯罪联系在一起的。生长在犯罪率高的贫民窟、特别是充满暴力的家庭中的人,心理发育必然受到严重影响,此所以世上会有斯大林那种monster。但这是社会的病态,需要的是医治,不是李银河式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的唾弃。如果大家都效法她仰慕垂涎富贵而鄙视憎恶贫穷,那社会的病态只会更加严重,终至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