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9巴黎演讲者李洹: 中西文化沟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新浪博客：419法国留学生游行，筹备用了多长时间，筹备时都做了那些具体的工作？

    李洹：当时4月7日的事大家都看到了，心里边都不太舒服，我们的祖国被侮辱了。祖国被侮辱的原因是，（法国的）老百姓被愚弄了，可能不了解西藏的事，现在又被少数的藏独给破坏了。所以我们就说要做点事情，大家都知道要做点事情！媒体的一边倒报道，我们没有社会舆论空间，做为中国人来说。所以我们就说要做点事情，所有人都知道要做点事情。所以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吱一声，咱们就起来了。

   当时的发起人是几个巴黎的学生。4月10日第一次开会，当时我在里尔有点远，我没去。但是后来的事情我都知道，因为好多传单用得都是以前我写过的传单，口号也是我以前在传单上设计的口号。因为我以前经常在学校、网上发一些传单，把我们留学生想说的话告诉他们(法国人)。很和蔼、很真诚、很理性的告诉他们，事情不是你们认识的那样，真实的事情是这样的，你们可以去中国看看。类似的一些传单，好多分辨真假新闻的常识（之类的）。我在一直给他们写一些东西。4月10日大家在一起开了个会，讨论这个事情该怎么办，然后就在网上发了个帖子。4月10日晚上，告诉大家这个事情我们开始筹备。到4月19日一共是9天。9天之中大家简直都是没日没夜的干，这是个上万人的活动，我们什么都没有，要筹集资金、要联系媒体、要买东西、要有后勤这一块，那些我们穿的衬衫要印，旗子从哪里买，横幅怎么做，怎么样媒体造势，怎么样发动同学，怎么样让外省的同学到巴黎，怎么样接待他们，回不去的人怎么办，找巴黎有房子的同学，统计下一共有多少。整个准备工作都是很细微的，还有我们这么多人，保安工作怎么做。是一个很复杂很复杂的一个活动。所以当时他们都没日没夜的干，很多同学都是很无私的。所以我一直在说这个活动不是我一个人是英雄，只能说是英雄里面的一个，我们这个团队是英雄，真的！很了不起！过了一两天，他们跟我说你来做我们活动的发言人吧，我说好。因为我前期上过电视，有一定的公信力吧。大家都知道我上去肯定可以。

     中间有很多插曲。最开始我们申请的是游行，然后给我们批了一个集会。警察不让我们游行让我们集会，他们的理由是安全问题。然后那天早上去的时候，又告诉我们不是整个共和国广场，是半个广场，我们只能用半个广场。所以当时很麻烦，所有的事情，保安啊等等，都是按照游行来做的。保安就是在队伍的什么位置怎么样，一块前进。是这样的方案。结果我们到礼拜三（4月16日）中午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是一个集会不是游行。所以10日到16日的准备工作，基本上一半就不能用了。那就得重来，又是几天不睡觉。因为如果集会就可以展出好多照片，很多位置可以展出好多东西，游行的时候就没有这个时间，集会就可以这样。到那天早上才更有意思。早上本来是我们划分了好多区域，每个人负责什么区域，每个人怎么干，很复杂很复杂的一个计划。然后一去警察说你们只有半个广场，等于说我们做的这个方案又不能用了。半个小时之内，重新做一个方案出来。因为保安在什么位置呀，谁在那个点分发什么东西，这些都是按照整个广场来设计的。所以方案整个就变了，发T恤的人应该站在哪个有人的位置，才能给大家服务好，有重新来了一遍。

还有一个插曲，就是有些人认为我们支持奥运，就要舞龙舞狮。然后，有些人就说要是舞龙舞狮就不去了。我们是生气了、我们愤怒了，我们才去的，那样的话就粉饰太平了。还有一些人就说如果去了是发泄愤怒，像愤青的话，我们也不去了。两部分人，一部分是比较温和的，一部分是比较愤怒的。但是这个游行是一个游行，怎么才能中和到一起呢？当时就有些内部矛盾嘛，（究竟）怎么样才能把我们的意思表达出去。然后我就站出来说，咱们不管是平和的表达，还是愤怒的表达，这都是表达方式的问题。本质是一样，本质（都是）为了把咱们的活动办好，把咱们的声音发出来。你们谁都不要说，“怎么怎么样，我就不来”的话。你已经不是小学生了。当时我就在网上写一篇帖子。（点击查看帖子内容）然后大家就开始坐下来慢慢谈。（之前）都发了很多（两种意见的）帖子，怎么样把我们的声音表达给大家，目的都是好的，但是（究竟）怎样把信息传播出去，我们又不愿意激发矛盾，怎么样让法国人明白这个事情，让他们开始来思考这个事情。所以在沟通中，要用适合他们的沟通方式，要适合他们的思维方式。如果舞龙舞狮，法国可能觉得你们中国人真的愤怒了么？如果太愤怒的话，法国人就会觉得你们在我们家还凶什么凶。就是说有个度在里面。“鹰派”和“鸽派”怎么样综合起来。生气也不一定要大喊，心痛也不一定要哭出来。不爽也不一定要闹出来。用对方可以接受的方式，可以懂得的方式，让他们明白一些事情就行了。如果我们砸上他们几家商店，那我们不就成了藏独份子了？我们不是来这里找事的，我们是想让他们明白一些事情。大家想法都很多，所以意见基本上是到游行前一天才统一。

    新浪博客：整个游行过程中的高潮部分应该说是你演讲的那一部分，那你在演讲之前，上台演讲和演讲结束以后，这三个时间点，自己内心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419演讲稿中文全文）

    李洹：之前是有一些压力，大家选我是因为我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记录，以前做过这个事情，这次怎么样把这个事情做好，这么大一个活动，有媒体要来，而且有少数的人威胁要枪击爆炸什么的。所以真得是有些压力的。真得是站到那个台子上去演讲，而且是影响一部分人利益的演讲。如果有人开枪的话，（被打的）肯定是我。心里多少有些顾虑。我都没跟父母说我要去巴黎。是当天礼拜六晚上，我爸我妈看到新闻之后，问我巴黎搞了一个活动，你去了么？我说，我去了，不但去了，而且还是主讲人之一。而且我现在没什么事，好好的。我去之前没敢跟他们说，我知道如果说了他们肯定不让我去，我就得跟他们吵架。所以就没跟他们说。然后，就准备些词汇什么的。之前就是责任感的压力，和安全上的压力。

  过程中，那天真的是很感动，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因为大家都是小姑娘、小伙子，都是80后的这一代人，（之前）我只知道我爱国，我该做什么东西。可是我不知道大家会怎么反映。当时一去，我看到大家都是20岁的年轻人，所以我当时很激动。跟记者采访的时候，我都哭了好几次。一想到我们这一代人，其实挺了不起的。才发现了我们这一代人，我们这个国家的凝聚力有多强。这是我当时有些感触。所以上台是我就比较激动了。真的，上台之前我就没有顾虑了。（大家的场面）给了我振奋人心的东西。那个时候，就真的是革命大无畏精神了。就是想上去，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上去。该我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的，就没有想别的了。然后就是心里平静一下，想一下稿子，那个地方怎么处理，然后就上去了。真的是义无反顾，当时挺佩服自己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风险，那个风险还是挺大的。

   演讲结束之后，就有好多人跟我合影，有法国人，也有中国人。（新浪博客：也有法国人？）对，友好的法国人。（现场）也有些观望的法国人。有些法国人很友好，知道这个事实。有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既然你们中国人这么生气，这么大的场面，你们肯定有话说吧，有话说，那我就过来听听？是这样一种心态过来的。还有一少部分是不友好，把我们当“罪犯”，看我们怎么“辩护”。有一小部分人。但是我讲完之后，是看到法国人和中国一起鼓掌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这种理智的态度，还是法国人能接受的。因为毕竟我在法国这么长时间，我知道怎么跟他们去交流，知道他们想听什么，他们喜欢怎样去听。所以我的法文演讲里面主要是法国人在听了，我要让他们开始思考。然后，好多记者就采访我，然后我就哭了。一个是我们在外面义不容辞。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愿意祖国受委屈。那阶段真得是，好多人都几天几夜不睡觉。最感动的是，当天晚上，华侨请我们组织的这些人吃个饭。大概30多个人。当时感动的，现在想起了都要痛哭流涕。大家基本上都是两天没有吃饭。不是没钱吃，是没时间吃。大概40多个小时没吃饭。然后上一个菜，（马上）就见盘子底儿了。米饭，吃两口，一碗米饭就吃完了。很可怜，跟闹饥荒出来的人一样。所以很感动很让人感动。真的是很了不起。完了之后，大家都挺高兴。松了一口气吧。咱们没给我们这一代人，80后丢人，没给国家丢人。所以当时挺激动，挺高兴的。

    新浪博客：从你的博客看到，你除了有演讲的才能外，而且也很善于辩论，博客里写过曾经和法国政府高管、法国二台的媒体辩论过，能讲讲当时的情况么?
（“布鲁塞尔舌战高官”博客原文）

    李洹：那个是2005年的事情了。三年以前了。反正一直觉得这些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情。你替自己的妈妈说话，是一个义不容辞的事情。谁说妈妈的坏话，我们（肯定）不高兴。谁要是瞎说，那我们就要反击。说中国的坏话，却不了解中国。他们都是带着有色眼睛看中国。所以我们只要有机会，有能力的话，都是一定要去跟他们讲我们（的真实情况）。那次（布鲁塞尔舌战高官）是大公司的一些老板和欧盟委员会的一些官员，一起谈一些经济上交流的一些东西。我是一个学生嘛，就去听一下。结果呢，他们就开始说中国，实际上这个论调是一直都存在的。结果就说到要制裁中国，当时那段时间是“纺织品摩擦”的时期。我就说，你们在说中国这样那样的过程中，事实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当时我就和他们讲了中国的一些真实的情况。他们就觉得，首先你能站起来为祖国说一些话，是一个挺让人尊敬的事情。这个不管在法国还是在中国。做为一个人要爱自己的国家。第二，我就是把这个事情说了说，大部分人都是支持的。当时到场的高官们和老总们是赞成我的，这个事情，制裁中国会怎么样呢？没有道理。制裁的结果，是很危险的。当时我的身份和对话的人是差距很大的。他是欧盟委员会的办公室主任，中央办公厅主任的位置，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三的学生。当时比现在冲动多了，年轻的时候，三年前。如果现在的话就不会向高管发难了。呵呵。现在的话就会跟他讲下更深层次的东西。每个阶段都会有每个阶段的想法，人是会不断改变的，这是三年以前的事情了。

    新浪博客：你身边的法国朋友，究竟怎么看中国，对中国的了解程度究竟有多少呢？

    李洹：我周围的法国朋友都是亲华派，他们很开放，很了解中国，去过中国，我周围的法国人对中国的了解会更多一些。有的法国人不了解中国，我在法国呆了六年，上课也一起上了六年。他们的偏激是多少年造成的。他们眼中的中国还是六七十年代，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中国。所以我们会跟他们说（中国已经不是以前的中国了）。其实我们这一代人，更爱国。我们生活的国家是一个安定、稳定、团结不断进步的国家，所以我们更爱她。上一辈人，有些人可能更爱国，有些人很痛心。因为他们经历过一些过程。而我们这一代人，我们的生活是不断变好的。所以我们更不允许别人来污蔑我们的国家，欺负我们的国家。所以其实我们80后是更爱国的。以后我会写一篇80后的历史责任，自信和希望的文章。我把我演讲的稿子和视频发给了一些法国参议院的官员，让他在他的圈子里流传。其中一位官员是知道达赖喇嘛的本质，虽然他们有所谓的“民主章程”，但里面都是“只有达赖喇嘛同意的话才怎么怎么样，一切决定有达赖喇嘛做。”这是一个所谓的民主的章程吗？这是换汤不换药的东西。而且他对314的报道是不认同的。因为中国国内认同我的声音，一种友好的方式。所以我就发给他们，让他们也看看我们中国人想说什么，也思考一下。（新浪博客：他们有没有给你一些回馈呢？）他们很支持我。他们的回馈，我觉得是咱们自己的一些言行在改变。我们看到很多表现。毕竟支持藏独，抵制中国奥运是少数的，就那几个煽动家。法国老百姓都是，我说难听话，都是被人当猴刷了。老百姓谁去过中国？去过西藏？看过达赖喇嘛所谓的“民主章程”？（都是媒体说什么是什么了。）对，其实这种情况下，媒体更应该负责任，但是反而没人负责。因为好多媒体都是私利的，私利的媒体都是怎样吸引眼球怎么报道。如果说“西藏打砸抢事件，中国警察把安宁又带给了人民。这样的事情全世界每天发生多少。如果说“中国警察开枪袭击抗议群众。”这就是新闻，不管真假，先报出来再说。再加上“据可靠消息称，”然后后边就随便写了。目的只为了赚钱，老百姓一看，“呦，中国西藏怎么了。什么什么怎么了。天啊，中国人怎么这样。”媒体是很不负责任的。

    新浪博客：看到你博客里曾经写过一篇关于“张学良”的博文，感觉你的敬佩他，他对你有影响么？
（博文原文）

    李洹：有！……（哽咽）那个……是一种……当个人利益和民族利益的，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的时候，选择国家利益的就是英雄。因为……挺激动……那个时候，说到中华民族未来的时候，如果没有这两个人，可以说就没有咱们的今天可言。就不知道中国历史怎么发展了。如果不抗日。如果那个时候还继续打内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就不知道怎么一个发展情况了。中国今天就不知到是什么样子了。所以，一个被软禁终生和一个被王水化掉的这两个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个更高的责任。中国现在还有很多问题。中国现在还有很多路要走。所以在这个时候，才更需要明白自己的担子有多重。我是这样觉得的。

    新浪博客：你是在法国带了六年？

    李洹：对，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学的工商管理。

    新浪博客：现在也快毕业了，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李洹：当时的打算是上完学以后，在这里工作几年。积累一些资源，积累一些人脉，积累一些项目，积累一些能力。三、五年之后回国。然后，这次事件出来以后的这一个月来，给我了很不小的改变。我（开始）对文化的沟通，人与人之间沟通，国与国之间的这种偏见，很在意。所以对外交、文化方面的兴趣提高了很多。我最近在看怎么样去外交啊，这方面的东西。看看怎么样去考国家外交部的事情。然后看下一步怎么走。这次419活动对每个参加的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锻炼。不知道是一个转折点还是一个新的起点吧。（新浪博客：影响还是很大的）影响当然很大，首先我们更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更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我们对自己的民族更自信。但是也看到了，在中西沟通上，在中西方人民的沟通上，互信互相理解上，还有多远的路要走。然后，知道了少数的西方人为什么对中国围追截打，围追堵截呢，是因为中国强大了。中国现在对他们造成了威胁了。
现在利益是互相的，但是有些利益是不可调和的。（中国）外交方面以后会越来越难做。我这个人其实一直想做一些主流的大事，想做一些对民族对国家有益的事情。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洹”，“洹”是哪来的？河南安阳有一条河叫洹河，我老家是洹河。爷爷奶奶是从河南安阳逃难过来（到西安）的，那个时候是二战的时候。我是在西安生的，但是我老家在河南。我的名字的意思是，不要忘本、不要忘了家乡，不要忘了国家，因为我们是在国难的时候逃到西安的。爷爷就说你们这代人不要忘记我们的根，不要忘记我们的国仇家恨。不要忘记我们的国家。所以把我的名字用了老家一条河的名字。所以父母也是义无反顾的支持我对国家的热爱。因为我们知道国家越好我们更爱她。越好我们越爱。这种爱国是一种理性的爱国。因为我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个是理性的，不冲动。我们知道有很多路要走。我们知道我们这代人的历史责任是什么。
(对话/文字：锐博客兰旋木)
来源：李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