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拉萨看天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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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谐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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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在西藏拉萨住过一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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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 五岳归来不看山” 。我说“西藏归来不看景 ”。那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美景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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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的兰天，雪山，阳光和清澈的河流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这一辈子也不奢望看到比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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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看到的更加原始而粗犷的自然美景了，无论走到世界何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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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样也是世界独一无二的：西藏的天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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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任何宗教对生命死亡后的出路一样，佛教也讲究个“灵 魂 升 天”。但是让肉体和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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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齐升天，全世界好象只有在西藏才有这样的实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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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拉萨的一个六月的清晨，我和妇产科的黄医生，病理科的扎西医生起了个大早，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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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小吉普车，要赶到第一抹阳光射到天葬场之前到达那里。这里还得交代一下，对 这种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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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和肉体一齐升天的过程，除了天葬师和死者家属请来念经的喇嘛外 ， 外人一概 谢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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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家属通常也不来参加。改革开放后曾经准许游客参观过天葬。但自从有人偷偷把天葬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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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下来，并且在上海向外国人兜售以后，国内的游客就被一律谢绝了。我们能够得到参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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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荣，全靠老扎西医生，他因为作病理解剖工作的关系，和老天葬师是朋友。扎西医生和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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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朋友不在被拒之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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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葬场设在拉萨近郊的一座小山顶上。山不高，山顶是一个光滑的平台，约有半个篮球场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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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大。我们到达那里时，太阳还没有露头，天空灰兰兰的。六月的拉萨仍然凉飕飕的，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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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毛衣里。家属请的老喇嘛已经坐在山顶上了，深红色的袈裟裹着紫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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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皮肤，对我们一行穿白大衣的人友善地微笑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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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才发现天葬场所在的小山顶背面被一座更高的山环绕着，兀地看去，一群大鸟在那座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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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上一字地排开，舞动着翅膀，吱喳喳地挤来挤去恬噪不停，有的干脆不耐烦地在山顶上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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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盘旋去。问过了扎西才知道，呵，那就是今天要带领死者肉体和灵魂“升天”的运输大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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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秃就(就字下面一个鸟字)群！山顶上看得见的只是它们的一部份，更多的挤不上山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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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在山背面的坡上歇着等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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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天葬师们背着两具由白布裹着的尸体上到天葬场山顶来时，照耀拉萨清晨的第一抹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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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山顶。三位天葬师：一老一少，中间夹个中年人。开始我以为三人都是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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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结果扎西告诉我，那个最年青的是个女娃，老天葬师的女儿，才16岁。她穿一身汉族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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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长辫子裹在一顶军帽里，咋一看还真分不出男女。但仔细一看，军帽下那张两颊“高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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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的秀脸和一对乌溜溜含羞的大眼：是个典型的藏族女娃。天葬师这个职业在西藏民主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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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前是一项低贱的职业，往往是父传子，子传孙，因为招不到徒弟，而且女人是不准沾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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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的。现在，天葬师在人们的眼中地位高多了，也可以传女弟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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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葬师除了作拆卸尸体喂食秃就(就下一个鸟字)外，还负责在头一天晚上把尸体用白布裹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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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着尸体在拉萨大昭寺旁的八角街绕街走三圈，可能是向家属告别吧，但家属并不陪同。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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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说，天葬师是陪同死者走向天国的最后一位人间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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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葬前要进行宗教仪式。在一位穿戴整齐，佩着藏刀的男人陪同下，老喇嘛闭目合十为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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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超度经文。那位男陪同据说是其中一位死者的远房亲戚，这是今天唯一出场的死者家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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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教仪式完毕后，佩刀的男人就下山去了。留下几个专业的天葬师和专业的观察者为死者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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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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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老天葬师在女儿的帮助下打开白色的裹尸布时，我们才看见，死者为两位老人，都很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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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两位男天葬师开始拆卸尸体。他们的工具很简单：斧头，锯子和几把锋利的藏刀。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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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斧砍在死者的颈子上，头颅和身体脱落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秃就们闻到了血腥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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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秃就俯冲下山，大胆者甚至落脚在天葬台上，盯着尸体嗷嗷直叫。可是它们好象与天葬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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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默契，只见天葬师向他们吆喝着什么，这群大鸟，少说也有十几只，便缩脖子缩脑袋地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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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天葬台的边缘上，还互相挤来挤去，眼睛却都盯着天葬师。这使我想起峨眉山的老和尚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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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正午就向山里叫唤：‘猴居士，开斋罗--- 。’接着就有成群接队的猴子下山来吃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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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之间的友好关系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两位男天葬师熟练地用工具拆卸尸体，在切下四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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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都是非常准确地沿着解剖线下刀，使人感到他们在熟练地杀一只鸡。很快地，四肢卸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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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葬师开始扔尸肉给秃就们，它们叽叽哇哇地抢食着，有时，两只秃就扯着一块肉的两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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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着圈地拉扯，直到各得其所为止。秃就们大抵也受过‘有富同享’的教育，第一批吃得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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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饱时就飞回山背面去，让第二批等候的秃就俯冲下来吃食，就这样轮替着。这时，另外一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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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客也来分享尸肉，那是一群乌鸦。它们的身体只有秃就的六分之一大，通常只能在天葬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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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边缘站着，趁秃就不注意，赶快几步小跑冲进场地，叼上一块尸肉又赶快冲出来，跑慢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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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秃就的喙子就啄到它们身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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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最后一块尸肉被秃就和乌鸦‘带上天’去以后，两位男天葬师也累了。他们坐下来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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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袋烟。这时，轮到天葬师的女儿熟练地用斧头将一块块剩下的骨头砸碎，这件活路费了她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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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时间。等到骨头都砸成了渣，她从一白色的口袋里掏出酥油和青稞面，用手把骨头渣，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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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青稞面混合起来。一些还没有吃饱的秃就和乌鸦闻着香味又飞回来，那姑娘就将食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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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把地扔给它们，直到天葬场的大青石上面什么也没有剩下为止。天葬师的工作是保证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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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的所有肉体都‘上天’，不能有一丝一毫身体残留物留在地面上，据说那是对死者的不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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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属若知道了，也回扣掉付给天葬师的工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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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事情就是打扫天葬场那块平台。天葬师们用水把上面的残留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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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专业水平和素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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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的‘藏医学’在对人体的解剖构造和内脏位置的认识上比汉族的中医早很多年。天葬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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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是西藏最早的解剖学家。到底藏医比西方医学对人体解剖的认识早还是晚，以无从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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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但正是这些长期被西藏社会认为是‘贱民’的天葬师，对藏医学的发展作出过伟大的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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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