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街三号 ( 四 ) 唐家夫妇

劳伦斯街三号 ( 四 )

李威和谢龙灿正聊着，就听有人在敲门，李威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开门，楼板在他的大脚板下面嘎吱嘎吱响着响。原来是住一楼的老唐，老唐站在门边说：‘我想你们二位还没睡呢，有话来家里说吧？走，去我家喝两盅？’一边说一边向仍然坐在床上的谢隆灿打了个召呼。老谢哈哈一笑：‘ 走，有酒喝还不去啊？’跳下床来就向门口走来，逗着老唐：‘ 嗳，是不是嫂子又作什么好菜了？半夜三更的。。。。。。’三个男人对视一笑，踩着嘎嘎响的楼梯下了楼。

门廊里，原来站在那里说话的牛先生和白人警察已经不在了，门外还有一，两个警察站着，黄塑料带仍然围着三号楼，闲人不得进。幸好是在半夜，要不，过路人都得停下来看看，早围了一圈儿人了。

在这栋楼里，唐立平夫妇算得上是唯一的‘住家户’了，其它的人，要嘛象胡惠，是单身；要嘛是妻子在国内，象李威和谢龙灿；要嘛，象二楼的徐美娟和陈舒琳，是离了婚的妇人，都没有个正经的‘家’在这里。

唐家夫妇是唯一的住家户也是一楼唯一的住户。他们占据了一楼一整个套间，有卧室，客厅，书房，厨房，厕所，一应具全。一楼的后门出去是个小院子，春天里，张娜维在院子里种花弄草，把那地方收拾得有个‘家’的气氛。每当共用厨房厕所拥挤时，李威就厚着脸皮去敲老唐家的门，希望‘方便’一下，老唐从来不拒绝。有时碰上二人都不忙，‘方便’完了，老唐还叫李威坐下喝口茶聊个天。如果刚巧碰上两口子在吃饭，唐立平就立刻叫妻子从厨房取双碗筷上来，招呼李威一起吃点儿喝点儿，李威就特别觉得过意不去。老唐很好客，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哪。’

是啊，老唐也不容易。就拿老唐来说吧，以前在国内是正儿八经名牌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毕业后被分配在南京一家社会科学杂志社工作，干得不错，薪水也很稳定。他和妻子张娜维是高中同班同学，两个人的感情联系可谓渊源流长，从家乡的小林荫道上就开始了。高中毕业后，两人一齐从江南家乡小城考大学到了上海。唐立平读经济，张娜维修医学，两个人，一个在城东，一个住城西，可是周末总要牵牵挂挂地聚上一聚。张娜维医学院毕业后考上北京某个医科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搞肾脏内科，这样，两夫妻，一个南京一个北京，一南一北的两地分居，一分就是两年。

好事总是成双成对，张娜维研究生毕业时怀了孕，夫妇两人好不高兴。女儿纤纤生下来时，张娜维又得到了美国威州大学医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入学通知。那时候，两夫妻刚团园不久，千里万里，张娜维又要走了，这一走，走得离唐立平更远，去了美利坚合众国。临走时，只得把小女儿带回无锡，交给了姥姥带。张娜维离开家时那个哭啊。。。。。感情上的双重牵挂，使她到了美国不久就病倒了。几封急电催促唐立平去美国，唐立平开始是准备去美国探望妻子两个月，两个月后就回去，可是一去了美国，和妻子一起住了两个月，家庭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他就不想回去了。自打结婚后，两人多年分居，而仅两个月在一起的生活，让他们感到在一起的舒适和美满，让人割舍不得。俩人一合计，干脆留下来算了。他没有回去，在美国一直住到张娜维读完第一年的研究生学业。

算是在美国暂时安了个家，可是身份出了问题。唐立平在美国没有个正式的身份和象样的工作，成天在餐馆打工可不是他想干的事情，户口也是黑着的，成天担心移民局的人上门‘查户口’。张娜维拿的学生签证，也不是美国公民，俩人在美国的身份成了问题，长此以往他们担心移民局终究会找他们麻烦。

恰巧这时候，张娜维的一位医学院同学吴丹给她去信，说是多伦多这边一家教学医院正在聘请一个作肾脏血液透析的技术员，问她愿不愿意去。唐立平一想，别人都说加拿大好移民，干脆先去加拿大吧，移民以后再往美国这边走可能更容易些。于是，张娜维从威州大学退了学，夫妇俩带着他们俩多年的积蓄来到加拿大。

 两夫妇到多伦多后，一直就租住在圣劳伦斯三号，一是图这里离张娜维上班的医院近，二是图背靠唐人街，买菜方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房租便宜，他们还计划着存够了钱，将来去市郊买栋小楼，把女儿纤纤接来，小家庭团园。

他们这个套间算楼里最好的了，不过，经常是乱糟糟地，疏于收拾。客厅的茶几上，地板上到处都堆著书报杂志，都是老唐摆的摊子。唐立平出来这些年再也没有干过他的经济学老行，不是他不想干，而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干，在外打工，一晃就是两年多。但是他喜欢看书看报追踪时事的习惯却一直没有变，而且他一直希望在妻子毕业以后自己可以再回学校读个MBA，现在要两个人读书可没有那个条件。

张娜维听见丈夫说话的声音，就从里间出来了。她穿一套粉红色休闲衫裤，中等的身材，十分丰满苗条。好像刚洗过头，脸蛋儿在这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刻反常地红扑扑地亮着，湿漉漉的长头发垂在双肩，一脸青春焕发的样子，比她实际33岁的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得多。她看见三个男人进了屋，赶紧上前招呼着‘ 半夜三更来稀客啦，快坐快坐。’

走进一楼唐立平的家，谢隆灿就笑嘻嘻地对站在门口的张娜维说：‘嫂子，这回可是唐大哥叫咱们来的啊，不敢半夜串门子。’张娜维瞪他一眼，说：‘唉唷， 出这么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进屋里坐，我给你们沏茶去。’一边拍拍闷闷不乐的李威。

张娜维一边收拾着地板上桌子上的书报，一边笑眯眯地抱怨着丈夫‘我们老唐啊，总是改不了邋里邋遢的坏毛病，你看看。。。。。’她这番话，听在两个已婚男人李威和谢龙灿耳里，倒象是她在向老唐撒娇。

不一会儿，张娜维端上来三杯热烫的绿茶和两盘点心，她向李威说‘你们尝尝，这是四川峨嵋山的毛尖茶，味道香香的。是我们老唐的一个老同事上次来看我们时送的。’她每次说到’老唐‘时，前面总要加个‘我们’，让人觉得这个女人对她丈夫真是事事崇拜得五体投地。

张娜维给三个男人敬了茶，老唐就对她说‘娜维，你去给大夥儿下点面条吧，老李他们大概肚子也饿了。啊，对了，上次买的那瓶XO也拿出来，我们哥儿几个喝两口！’张娜威看着谢隆灿鼓厉她的眼神，正要站起来去拿酒，李威却一把将她止住：‘ 不忙不忙，小张，你还是给我们讲讲马婷婷和胡惠的事儿吧，你应当比我们知道得多，今晚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