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悼友人武济世（Dr。 Michael J。Pacyga Sr。）

西历2002年8月6日11时许，我坐在密尼肯大学（Millikin University）的办公室的电脑前工作，电话铃响了。我如往常一样，说了声：“信息管理部”。武二郎告诉我一个无法使人相信的事实：我的友人，也是我的中文学生武济世医生因心脏病突发，以于6日凌晨在爱荷华州的一个旅馆里去世。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但武济世生于1959年，年仅43岁。风华正茂。他虽有些胖，但精力旺盛，每天睡4-5小时即可。加上从小练习拳击，身体非常结实。在他去世前一个星期的中午，我还和他及武二郎去Deactur 的“蒙古烧烤店”的中餐馆。吃饭间，他告诉我，星期三晚上，他和二郎将驱车到爱荷华州的一个小城。他将在那里开始他的新的行医生涯。当时，他对姗姗来迟的爱荷华州行医执照表示不满。说还是去中国吧。似乎在中国，这种烦恼不会存在。我刚刚从中国回来，对他此说法，笑了笑。祝福他去那里一切顺利。殊不知，此去竟成永别。

认识武济世是在2001年10月间。我在大学的电子邮件中，得知有人寻找中文教师。我虽非专业认可的中文教师，但自忖教老外学中文应不是滥竽充数。于是在网上自荐。过了几天，Dr。 Pacyga打来电话要来见我。当晚7时，我和他在大学的西林一楼的大厅里见面。我问他为何学中文，他道：他找了一个中国未婚妻。我看到他还带来一个小伙。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大儿子—Michael Pacyga Jr.，今年16岁。我心里嘀咕着，便问他如何认识现在的未婚妻，人在何处。他答道是通过网上认识的。她现在甘肃兰州。我以前只是从网上或报纸上看到这类“网恋”，没料到眼前这位竟然是越洋异国网恋！他告诉我，经过几个月的网恋，9月和他的儿子飞到中国兰州看了这位中国女士。她姓黄名玫—Yellow Rose,在一家公司当会计。俩人似乎彼此有缘，于是定下百年之好。Dr. Pacyga 为了表示对未婚妻的爱心，回美国后，便有了网上找中文教师之事。

他祖上来自波兰，毕业于伊利诺州首府春田市的南伊利诺大学医学院，在纽约州和威斯康辛州做过住院医师。后来来Decatur开了一家妇科诊所。此前他曾与两位亚裔女子结过婚。第一个妻子是在美国长大的菲律宾人，第二个妻子来自印尼。他与前两个妻子育有四个儿子。除开老二在前妻处，他一人带三个儿子。更令我吃惊的是：除小儿子只有四岁不到上学年龄外，老大，老三并不到公立学校，也不到私利学校上学。而是由老爸每天将三个儿子带到他的诊所上他的私塾（Home schooling）. 所谓的私塾，一般是由孩子的父母来教育自己的孩子。据美国教育部统计，在美国五千万适龄儿童中，大约有85万的孩子是通过美国私塾来完成从小学到高中的教育。在美国，你可以决定你的孩子受何种教育。

在他介绍身世后，我于是就开始作为中国私塾先生的第一件事：为他父子俩取中文名。父亲是医生，又是拳击手，故取名为“济世”，是指作为医生，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姓“武”，是指他的尚武精神，并希望他能止戈为武。儿子呢，当然姓从父姓为武。老爸是Sr。即是武大郎。儿子为Jr。 于是便为“武二郎”了。父子听了我的一番解释后，十分高兴，欣然接受。我们自此开始了每周一到二次，每次二小时的中文授课。我选用的主要教材为：中国暨南大学华文学院于1977年为北美地区华人华侨的儿童编写的中文教材，这也是我女儿的中文学校的教材。每次，我先解释课文的生字，生词。中译英。然后带读几遍；再由武济世或武二郎各读一遍，并解释课文。他们自然是用英文了。可能由于是有未婚妻的缘故吧，武济世学中文非常认真。他将小录音机带来，将我们上课录音下来，回去复习。武济世记忆力很强且极具联想能力。每当我说一个中文词汇时，他都能将学到的中文词汇与它进行联系。有时，他只根据读音相同的词汇就进行联系，有时不免有看似近似，实则相去万里。但他学中文的态度却使人敬佩。武二郎的智力与动力皆不如老爸。上次与老爸去兰州时，也交了个女朋友。但那只是打发无聊时光而已。所以，武二郎的中文显然要比老爸差些。

在授课时，我也曾试图向他们传输一些中国的诗歌：如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王维的“红豆生南国”。此外，每周一条孔子语录,如“三人行，必有吾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2002年的中国新年，我约了数学系丑教授到武济世家一同过中国新年。我送了一对春联和一个“福”一个“春”字，大家一起包饺子。其间武济世和他的未婚妻黄玫通电话，我也用中文向黄玫拜年。武济世在电话中用中文对黄玫说：亲爱的，我爱你！这对远在黄河边的兰州黄玫来说，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新年祝福吧。

古人云：教学相长。我从武济世那里了解不少知识。他一年要接生150-200新生儿。他还一直在筹划着能和前世界拳击重量级冠军拉里。霍尔姆斯（Larry Holmes）进行一次表演赛。一度他试图竞选Decatur市市长一职。我们有时在课后会讨论一些社会问题，发现双方的观点常常一致。

武济世2002年5月第三次去兰州。这次他是去完婚。他刚刚与他的第二任妻子办好离婚手续，但还在为儿子的监护权与前妻在打官司。据武济世说，其前妻与当地的一法官有染。我问他有何证据。他说他有其前妻与这法官来往的电子邮件。其前妻为了争夺儿子的监护权，与法官设局诬陷他和武二郎虐待老幺。为此，武济世和武二郎曾被警察关进拘留所一天。对此，武济世一直愤愤不平，企图告倒该法官。他说如果他打赢了这场官司，或许就可得到数百万美元。他就准备退休去中国，或开一个诊所，或开一个拳击训练俱乐部。

武济世曾告诉我，他小时候在芝加哥长大，并不聪敏，加上爱好拳击，学校功课一般。一次巧遇使他上了医学院。事情是这样的：一天他去拳击俱乐部练习，看到一个平平常常的老人在练习拳击。见他常常一个人，武济世就和他有时聊聊天，有时帮他做些保护性的活动。有一次，他谈到他正在联系申请大学时，那个叫彼得的老人建议他去申请南伊利诺大学医学院。等到他被南伊利诺大学医学院录取后，有一天他在学校里见到彼得，觉得惊讶，问道：彼得，你为何在此？彼得笑笑说，我在这里工作呀。后来一打听，原来，彼得是医学院的副院长。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次，我在讲解“学问”一词时，武济世颇有体会的说：他在医学院读书时，为了能理解书本的内容，他就试图对书本提问题，然后再试图去回答。经过几个来回，也就能够理解并记住。这就是聪敏的武济世。我在上一个筷子易断，十根筷子不能折断时。武济世告诉我，他打算和黄玫生六个孩子，这样他就有一共十个儿子。可谁能想到，上帝却将他召回到天堂。撇下四个未成年的儿子和一个在中国兰州的妻子。而美国大使馆居然没有给黄玫签证，以致于她无法来美见武济世一面。此乃极不人道也。

岁月如梭，转眼五年。谨以此文纪念武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