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洛阳》卷四 之 义熙十二年

      【卷三后记】这一卷主要描写南迁后庄园第二代的事迹，包括重建农庄、二度南迁至江左等。这一卷也描写了庄园内部的争斗、左家两兄弟之间的感人互动、左民生母家的家世和发展等等。

        卷四：左英辈出，主角：左战英，事迹：刘宋北伐及左家朝淮右的发展。

       本章里的刘裕，是南朝刘宋王朝的开国皇帝，是辛弃疾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里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的那位 “寄奴”。

      *

       左战英来到刘裕大营，脸型略胖的刘裕眯着眼睛看了看他，问：“你几岁了？”

　　左战英胸脯一挺：“十六岁了。”

　　刘裕又问：“老家哪里？”

　　战英再答：“回大将军，在下老家洛阳，现居丹徒。”

　　“洛阳人士……”刘裕若有所思，又问：“经营何业？”

　　战英眼睛眨了眨，“主营盐业，亦有农耕作坊。”

　　这时，刘裕身边的谋士说话了：“看样子，他是江东左家的公子。”

　　刘裕一抹胡须，摇了一下头，“噢，江东左公子，不行，不行……”

　　战英一急，竟开口滔滔不绝：“刘大将军，我左家世代不乏从军之辈。先辈左力堂，曹操军中校尉。其后三世，皆戎马生涯，为晋效力。我曾叔公左民在西晋危难之际加入祖逖将军麾下，征战淮北，直至黄河。左家世代流传美誉：左家有种。我虽出身商贾之家，然自幼习武，通读经书。不久前师从淮南儒侠孟范渊，深明天下大义，有志随大将军建一番事业，望大将军收纳！”

　　刘裕听了，顿时大悦，“好，你小小年纪即有此志气，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军正准备第二次北伐，左公子的到来，是个好兆头！”

　　左战英就这么从军了，被编入龙骧将军王镇恶部下。那王将军坐在马上，显得高大英武。战英对他很是仰慕，但是王将军总是出没疆场，来去匆匆，战英始终没有机会和他搭话。战场冲杀中，他见过王将军飞马在前，用他锋利的长刀左右劈砍，动作劲捷，所向披靡。后来军中同伴告诉战英，王将军出生于宁康元年五月初五，按习俗，五月初五是个不吉利的日子，他父亲本想把他送给别人家去养，可是他祖父，将军王猛见了这孙子却说：“我看他不是一个平常的孩子。过去孟尝君不是也在恶月出生吗？可他做了齐国的宰相。我看哪，这孩子定会使我们家门兴旺。”孩子留下来了，起名“镇恶”。战英听了很觉惊奇，看来，王猛将军的预测还真的准。

　　袍泽说：“说的就是啊，你还不知道呢，征讨刘毅那会儿，王将军身中五箭，手中的槊也被射中。他直接就用手折断了那箭。被封为龙骧将军后，王将军发誓说：如不能攻克咸阳，誓不再渡长江返回！”战英感奋，正要说什么，身边另一个士兵说话了：“跟上了这样的将军，肯定打胜仗！”

　　第二年秋，左战英随王镇恶部的步兵北伐前锋由淝水、淮河北上，直扑许昌和洛阳。数百里转战，左战英精神抖擞。想到很快就要进入他祖先梦回百次的故乡洛阳，战英激动不已。

　　忽然，他看到一匹无人驾驭的黑马焦躁地徘徊着。左战英一看，忍不住飞身向前，跃身上马。

　　黑马嘶鸣，战英激奋。他手持大刀，催马向前，趟过河流，冲下山坡，越过敌军的工事。碰到敌军时，他会大声呐喊，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劈向顽敌。两个月里，他们部所向无敌，前秦守军有被杀的，更多是降附的。在攻破洛阳城外一个堡垒时，一个羌族兵，满脸是血，腰间还别着一根笛子。战英马至，挥刀就要往下砍。忽然，从那羌兵口中传出来一阵笛声。战英住手，大喝一声：“怎么回事？”

　　“回不去了，吹给家中老母和妻儿听的。”羌兵头也不抬，神色黯然地说。

　　左战英瞬间心颤，闭了一下双目，然后对羌兵说：“留下刀子，赶紧回家去！”

　　羌兵跑了，战英继续往前冲。他没有功夫去深究他为什么这样毫不畏惧地冲锋陷阵。他只知道往北去，往北冲，因为北边的洛阳是他祖先的故土。

　　十月，战英的战马跨进了洛阳城！

　　左战英身上带着当年左庄园的地图。他策马来到洛阳东南角，穿过尹阳河，眼前便是一片广大的地方。战英在这块广大的土地周边策马缓行。突然，他看到了什么，连忙下马。一块被火烧过的石头界碑，上面“左公庄园”四个字清晰可见。左战英跪下来，伸手抚摸着这块界碑，仰天言道：“左家列祖列宗英灵在上，你们的后代左战英于今日又回到洛阳左梁了！血书为证！”说完咬破指头，在石碑上写上“左战英，义熙十二年，十月”几个血字。

　　当年的左园，历经百年动荡，已经被烧成废墟焦土，然残垣断壁、砖瓦石雕等依然可见。战英站在他的祖先之地，他祖先为之死不瞑目的故土，心潮难平，感慨万端。他想象一百年前，他的先祖离开时是怎样的不舍，怎样的梦想有一日重新归来。南北割治，北归无望，而去到江东的左氏家人也慢慢在南方落了根，建立了新的家园。对于他和他的父亲母亲来讲，他们的故乡已经是江左，而不再是洛阳。是什么样的意念，推动着他披上左家失落多年的战袍，一路过关斩将，重进洛阳？

　　战英看了一眼自己留在左梁庄园界碑上的血字——血，这意念，大概和这血有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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