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一天就够》1-10集

作者:我是虔谦  于 2010-10-24 07:07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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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支边进山到朦胧的心跳 他们会成功吗?他们能圆情吗?神秘的桂花大娘将引出什么样的故事和风暴?山乡村长将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破烂的教室,漏雨的天窗,爱和恨,兄弟俩能顶得住吗?欢迎阅读、重温情景具美的青河梦桐乡情:长篇小说《一天就够》 卷一 如歌行板  前十九合集:




紫屏捂着脸跑了出去。
石子英大步冲到了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刘坤云跟前。他在他跟前站了足足十秒钟,突然爆发出声来:“你怎么不作声了?你去安慰她呀,你去把她从那个鬼地方保出来呀!”
“闭嘴!”刘坤云吼了一声,眼睫毛颤抖着,周身的血管在扩张。
石子英没有闭嘴。他知道坤云非常难受,但是他心里更难受。昔日脸上的那份稚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假如他不说点什么,他的胸一定会炸。
“你不是信上帝吗?你不是说你的耶稣是光吗?你的上帝现在躲在哪里呢?光呢?啊!”

第一集 兄弟进山

刘坤云和石子英乘坐的那辆褪了色的车拐过了一道弯的时候,刘坤云的手机响了。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打开了它。不出所料,是高小秀打来的。坤云把手机放到耳边,不发一声。
电话那头的高小秀说话了:“坤云,这是你这辈子作的最错的决定,你会后悔的!”
“想给我算命?”刘坤云问,话音沉静。
“到时候我帮不了你的!”高小秀几乎是喊了起来。
“我不要紧。你保重。”刘坤云说,只听对方“喀嚓”一声挂了线,他合上了手机。
一旁的石子英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和过去。
“还搞不定?”他终于忍不住问。
“什么意思搞不定?”坤云哼了一句,伸手去掏烟。“不搞自定。”
石子英按住了刘坤云的手。“留着它等到最需要的时候用吧。”
坤云没理子英,他点上了一根烟。白色的烟就像路两边的树那样,茫茫然的又是快速的往后去。几天的旅行,眼看着车窗外的树从北方高大的、支干雄挺苍劲的杨槐,慢慢变成了南方翠叶茂密的丛林。
这是他的土地。他没有选择地拥有了这大江南北,也没有选择地被她拥有。他可以选择的,是爱她或者是不爱;为她奉献点什么,或者是不奉献。他想他是选择了前者。
选择了前者,他牺牲了点什么。
牺牲了什么?高小秀吗?他问自己。不,她傲慢、自私,她不是他的,她不可能属于他;他也不会属于她。
他牺牲了和家的贴近,牺牲了金钱、舒适和轻松。他又吸了一口烟,眉头转舒展。那又怎么样呢?他问自己。现在他年轻,精力旺盛,老了再言舒服吧。父母还年青,等自己尽了这个天地的职,再回去孝敬父母吧。
这些思绪,从他开始做这个赴山乡的决定时起,已经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好几次了,今天,就让它告一段落吧。他把烟一直吸到底部,拿出一个小铁盒来,把烟熄在了那个铁盒里。

刘坤云的烟刚熄,石子英的手机就响。他拿出来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英儿啊,你到了哪里了?”妈妈半哀半怒的嗓音。
“南边了,刚转上汽车。”
“还好吧,啊?”
“挺好的,妈妈,您别担心。”石子英声调极力放轻松平和。
“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你这么不听话!我早就说别总跟着那个刘坤云,你可是独子!”
妈妈的嗓音升高了一点点。
“妈,人家也是独子。”
“算了,你总有理。给你的白花油带上了没?”
子英一摸裤兜,哟,忘了。
“带上了妈妈,这儿挺好,风景可漂亮了!”
“漂亮漂亮,哪儿也没家乡漂亮!得,到了给你爸爸写个信,他可还在火头上。”
“知道了,妈妈,您和爸爸多保重!”
妈妈一声叹,挂了电话。 那叹声入了石子英的心海。他看着车前窗,目光郁然。

“伯母还想不通?”刘坤云问。
“怎么说呢,她的心思还总停留在我念初中那会儿。”
“父母都这样,好像。”
“我父亲倒还好,不过气最大的也是他。”
“哎,我是挺不安的。”刘坤云说,心想假如不是因为自己,性情还有些稚嫩的子英是不会踏进深山里去的。
“行了,大哥,我自个儿的主意,不关你的事。”石子英胸脯一挺。


坤云和子英转了两趟车,才上了前往桐乡的路。越往前,路越窄,车越颠得厉害。一路上,下的人多,上的人少,很快,就剩下坤云和子英两个乘客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学毕业没工作找这里来了?”司机问。
“不,我们有城里的工作,我们是自愿到这里来的。”石子英回答。
“精神可嘉,看来这活雷锋还是有的。”司机夸赞,“不过,这边挺偏僻的,做什么都不方便。”司机又补充了一句。
石子英听了,看了看刘坤云。刘坤云只看着窗外,司机的话似乎没有引起他的关切和注意。 窗外的景观摇摇晃晃地往后倒,石子英的心似乎跟着晃动:留在城里的人生是可以预测的,可走上了这条路,不知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什么人,什么物,什么事 ……
刘坤云长石子英半岁,一头浓密的头发刚刚理过。他脸庞略瘦,颧骨微突。厚实的双唇不常启,却似会默语:一副不服输的傲气。
石子英留着齐脖发型,长方脸,弧线柔和,眼睛不时透出一股稚气,使得他的脸添上了一点“娃娃”的意味。


二 山路弯弯

车在羊肠似的山路上颠簸着往前,引擎的声音很大。一眼望窗外,子英倒抽了一口冷气。
“大哥,看。”他指给坤云看车边上斜斜下坠的山谷和山谷对岸他们的来路。
“还好,很多树,挺绿的。”司机说。“我走过那光秃秃的那叫什么 ------ 绝壁。没一点胆量开不过去的。”
坤云很钦佩地看了看司机:“看来您是身经百般路。”
“那是早几年的事儿。现在年纪大些了,做什么都保守了。”

踉踉跄跄又开了一程,车开到一处狭窄地,司机终于停了下来。
“没法再往里了,你们就在这里下车吧。”
坤云和子英看了看四周,群山环绕,野绿成林,看不到一点村庄的影子。
司机往前指了指,说:“就这一直进去,大概六、七里路吧,桐乡应该就在那里。”
顺着司机的手望去,两头山岭中一条孤零零蜿蜒着的路。

坤云和子英谢过司机,背起背包,提起箱子,往前走去。路的一边是郁郁葱葱的山谷,另一边是青色的山崖。两个人一路往上,顺着山崖拐过一个又一个大弯。
“得有三里路了吧?”石子英喘着气问。
“差不多吧。”坤云答。
“这往上的路,还挺累脚力的。”
“这就累脚力啦?”坤云看了看他,说:“往下才叫累脚力呢。怎么,后悔跟我来不?”
“才不。不过我们倒是找个地儿歇歇脚吧,都折腾好几天了。”
坤云看了看表,说:“我们得赶路。天色一晚怕有蛇。”
“哇,还会有蛇啊!”
“山里么。”见子英被那背包压得背有些弯,坤云说:“来,把那包放我推车上。”
“不用了大哥,我能行。”子英还想推。
“快点,没时间了。”坤云不由分说。

被坤云抢了背包,子英心里自责: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少说几句?!
脚底开始发痛,越来越痛……他忍着,忍着不再言语。

又走了好一阵,好不容易,终于,山路开始往下了。
“大哥,咱们下坡了!”子英很兴奋,双脚仿佛踏上了乐园路。心放松了下来,脚底似乎没有那么痛了。他看了看远处,居然看到了山谷里青灰色的屋顶。
“大哥,看!”他用手指了指山下。
“看到了,那应该就是桐乡了。”坤云说,脚步继续往前。

两个人下了山,走上了平路。走着走着,两人不约而同都愣住了,原来他们被一条河给挡住了去路。坤云往两边看了看,“子英,看样子咱们得绕路。”
“哇,那得多远啊!”子英愁上眉梢。
“总比淹死好,咬咬牙顶过去吧。”坤云说着,重新拉起了小推车。
“等等,大哥!你看,那边来了个竹排!”子英往河中心指。
坤云一看,果不其然,河中心一个竹排正缓缓向他们驶过来。
“喂!”子英兴奋地喊了起来。

竹排离他们有三十米那么远的时候,他们才惊讶地发现,驶着竹排的,原来是个姑娘!
“大哥,你看,是个女的!”子英说。
“嚷什么,少见多怪。”坤云说。
“姑娘划竹排,不简单啊,有诗意!”
坤云看了看子英的兴奋劲,刚才还愁眉苦脸,这会儿诗意都上了。“人家从小这儿长大的,早习惯了。”他淡淡地说。他没有子英的诗意飞扬,或者说,有诗意,不轻扬。

三 青河紫屏

姑娘慢慢驶近了,只见她戴着斗笠,穿着淡粉色的上衣 ------ 从远处看成了白色 ---- 淡紫色裤子。姑娘亭亭玉立,宛如天青河蓝之间一颗粉紫珍珠。她卷着裤管,赤着脚,两条粗辫子盘在头上,被太阳晒得有些呈淡紫色的鹅蛋型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

姑娘稳站竹排上,左右摆控着那根长长的竹竿,竹排很顺畅的慢慢靠岸。坤云和子英都有些看呆了。虽然因为信仰的缘故而常怀揣希望,有些奇迹坤云并不大相信。

“你们过河呀?”姑娘问,声音清盈。
坤云往前一步,很有礼貌地问:“请问去桐乡要过河吗?”
“要,河对岸就是桐乡。”姑娘微笑着回答,她看出了他们是外地来的。
“太好了! 大哥咱们赶紧上船吧!”子英在一边有些急不可待地说。
坤云没理会子英,只顾问那姑娘:“能行吗?”
“行,上来吧!”姑娘说。

两人提着行李上了竹排,心里总算踏实了下来。坤云往河的上下游和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条河其实很美丽。河水绿中泛蓝,两岸有稀稀疏疏的竹林,倒影依依。河中心还有块小岛,看上去有柳枝低垂,芦苇摇荡。河道蜿蜒消失在山岭的怀抱,山水合一,迷离秀丽。
“这河很漂亮,叫什么河?”坤云问。
“就叫青河。”紫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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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云见子英不住地擦汗,就从包里取出一小瓶水来,先问姑娘:“你要不要停下来喝口水?”
姑娘摇摇头:“不用。让你兄弟喝吧。”于是坤云把水递给了子英。子英如获至宝,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看着正用力撑着竹排的姑娘问:“你是桐乡人吗?”
“是。”姑娘微笑着答。
“那我们以后是同乡人了。”子英说,“我们是到这里来教书的。”
“教书?学校就在你们刚刚过来的那头。我以前每天都要送老师和孩子们来回好几趟。”
“这么巧?”坤云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恐怕得麻烦你调转过去,带我们先去学校报个到。”
“那学校,现在没人。”姑娘说,眼睫毛低垂了下来。
“那,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一下有关的负责人?我们得先在学校附近住宿下来。”坤云说。
“学校现在没有负责人。”姑娘回答。
“这......”坤云一怔,“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坤云自责问这问那,却没问人家姑娘的芳名。
“我叫紫屏。”
“紫Ping…… 哪个Ping?”坤云边问边想象着这会是哪个“Ping“。
“是屏风的屏。”紫屏说,腼腆一笑。

青河,紫屏......坤云脑海里重复着着两个名字。
“这名字真好听,有意境!”子英在一边插嘴。他写过几首短诗,好用诗歌语言,坤云平时不大欣赏,不过这次他同意子英的。
“那,紫屏,能不能领我们去找一下乡里的负责人?我们今晚需要一个地方住。”
紫屏点点头,说:“知道,我带你们去找村长吧。” 

紫屏竹杆点水,一派水花一串潮响,竹筏离了岸。


四 咱这儿有灯

竹排快靠岸了,不远处有着青灰色瓦顶的矮矮平房清晰了起来。
“这一趟多少钱?”临下筏时,坤云问。
紫屏说:“你们都是老师,不要钱。”
“那怎么行,你靠这个生活的。”坤云坚持要给。紫屏说什么也不要,说了句:“在这里当老师很辛苦的。”

上了岸,紫屏领着两个人穿过一块一块零散的田地,走上了一条石土交间的路。靠山岭的那一头,散列着青灰色的乡居。茂密的芭蕉叶下,有玩耍的孩子。木栅后的菜园里有狗叫声传出。坤云留意地看着那些孩子们,不时冲他们笑。他还注意到那些房子都有些老旧,粗糙的青砖堆砌起来的墙看上去不很工整。春节刚过不久,房子木门两侧的红色对联还显得很新。眼下正农闲,在门外做着家庭劳作的人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
“紫屏回来啦?”有人打招呼。
“嗯。”紫屏笑着回应。
“下午还见你大青伯找你呢。”有位大嫂说。
“找到啦。”紫屏说。

走过一带老旧的房子,路渐渐往高处去。上了一个很陡的坡,他们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一棵桂花树下,列着几栋青砖平房。
紫屏指着头一栋房子说:“这是村长的家。我就不进去了。”

坤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发黄了的白衬衫,手里还拿着把芭蕉扇,厚厚的唇角有道干裂的痕。
“是村长吗?”坤云立在门外问。
“啊。”对方回应。
“村长您好!我们是康北大学来的毕业生。”坤云赶紧作自我介绍,伸出了手。“村长贵姓?”
“哦,听县里说了,说有两个大学生自愿到咱这儿来帮忙教书。怎么说到就到啦?”中年男子有些困难地撑开了笑脸,伸出了手。“欢迎,欢迎!”他忘了介绍自己的姓名。
“村长好!村长贵姓?”子英过去握手的同时,又重复了一遍坤云的问题。
“我姓卜。 ”
“卜?”坤云在琢磨着是哪个字。
“好记,就是占卜的卜。”村长补充道,接着就问:“你们从北方坐飞机来的?”
“没有,我们坐的火车,再转几趟汽车,又走了几里山路。”坤云说。见村长没有多少反应,看了看身边的子英,说:“现在是想请您帮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好说,好说,那是当然。来,跟我来。”卜村长拿着芭蕉扇,出了门来。

两人跟着卜村长往平地远处走。 子英心里纳闷,冬天里,不知村长为什么还需要扇子。

走到最后的一间房子,卜村长用芭蕉扇指了指那房子,对坤云和子英说:“这是以前那位老师住的,他走了。你们就住这儿吧。”
“那老师,他怎么走了?”坤云问。
“他呀,得癌死了。”卜村长边说边推开了门。
两人一听,脸色不约而同暗淡了下来。“多久以前的事?”子英问。
“也就八、九个月前吧。今天晚了,你们先休息。明天咱们再聊吧。”卜村长说。他站在门内,往四周看了看,往墙上摁了摁。
“喀嚓”一声,一盏昏黄的灯亮了。
“咱们这儿有灯。”坤云说。
“灯是有,就是线路不太通畅,常停电。你看那桌子抽屉里是不是还有几根蜡烛?”
坤云打开抽屉一看,果然有三根蜡烛放在边上。
“真不愧是卜村长,不卜也灵。”子英夸赞说。
“我以前和邵老师还挺熟的。咳,这命,它是有的。”卜村长说,“有就好。反正我住不远,有什么需要的,就过来告诉我一声。能帮上的,我尽量帮。我看你们也够累的了,早点歇着,我先走了。”

卜村长走出了好几步远,突然又打回头来,对他们说:“对了,这房子有点破损,还没来得及修补。改天我叫几个人来整整。”

两人送卜庆木出了门。村长摆了摆扇子,“不用送了,回去吧。”

送走卜村长往回走的路上,石子英突然看到紫屏就在路旁的大石头上坐着。
“紫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石子英问。

五 前仆


“看看你们还要不要过河去。”紫屏回答,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石子英注意到,姑娘的两根粗辫子放了下来。
“哦,谢谢你!”坤云说,没想到这姑娘心这么细,心生感动。“不用了,今天我们不出去了。明天你会在河边上吗?”
“会,我每天都要送人过河。那,我先回去了,还要去接一波人。”
“姑娘辛苦,你家住哪里?”坤云关切地问。
“下坡就是。”
“那你也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见。”两个年轻人同声说。
“哎。”

紫屏走了。时近黄昏,坤云和子英两人站在高地,远远的能看见紫屏划着长长的竹篙朝着对岸徐徐而去,天边晚霞斑斓。和紫屏的相遇,使两人觉得宽慰和踏实。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也能预见故人般的朋友。

两人回到屋里,发现房子的门没有门闩,关不牢。这是个淳朴的山村,门锁不锁大概也无所谓了。
他们开始审视起这间房来。房子底部是很粗糙的青砖和石头砌起来的,上部是木头结构,多处破损。一张单人床,一张裂开了几条缝的桌子,上头堆着一摞摞东西。一翻才知道是课本和作业本。其中一本作业本翻到一半,邵老师似乎是改到一半。坤云展开本子的封面,只见上头很端正地写着“苏紫顺”三个字。

坤云手抚着那改到一半的本子,久久看着上头孩子的和邵老师的笔迹。

书和本子的最底下压着一个方方的本子,坤云凭直觉就知道那是个日记本。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一页。
“大哥,你看邵老师的日记啊?”子英问。
“我们不读,也就没有别的人读了。”坤云说着,低头细看,那页日记上写着:“三周淫雨后,天终于放晴了,不过青河的水还是很急。今天班上只缺席一冬和白花两个孩子。多亏紫屏,把孩子们安全地送过了河,又安全地接回了家……青河上要能有座桥,该多好啊!”

“真是个好老师。这位紫屏,也真是位好姑娘。”子英一旁赞叹。
“青河桥……”坤云若有所思。

桌上还有些旧杂志和报纸,一个空罐头壳里插着一枝钢笔,两枝圆珠笔和几支铅笔。桌子底下有盏煤油提灯。
离床不远有个炉子,台上还放着几个碗碟和杯子。

坤云走到炉子边,拿起那个粗粗的碗来,又看了看那个布满茶锈的杯子,他一阵心酸,竟两眼泛潮。

沉默了半晌,刘坤云不禁走出房间,走到了门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他掏出烟来想抽一支,想了想,又放回了衣兜里。
天色已暗,天边只剩下一抹金黄。
石子英脸色肃穆,也跟了出来。他看见刘坤云坐在那里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平。“看样子邵老师孤军作战,撑得很艰苦。”他说。

是啊,撑得很苦,孤立无援,死了也默默无闻。也许孩子们还记得他,也许家长们还记得他,村长还记得他的抽屉里有几根蜡烛,他的人生,也就是这些了。
可人生又为什么要计较这么多呢? 刘坤云的眼睛凝视着天边那线光芒。看看那些作业本,那些作文里,那些歪正不齐的字里行间后面的一颗颗小小心灵,一个山村老师的生命
就在那里延续了;就像父母的爱,在孩子们的生命里延续一样。
再显赫辉煌的人生,假如没有这种在他人生命里的光芒和延续,有什么意义呢? 刘坤云想。

天边最后的夕晖终于消失了,两人重新步回了那个砖屑连着蛛网,旧木退色,有着许多洞口向着外面敞开的房间。


六 雨夜天窗

桌子边一个粗糙的木架上,放着一些杂物。石子英被上面的一个蓝衣红边黄斗笠的小泥人吸引了过去。
“大哥,你看看这个像不像紫屏?”
坤云放下手里的大粗瓷碗,走到了桌边。他接过子英递过来的小泥人,细细看着。
“邵老师也许是无锡人。”他轻声说了一句。

墙角有对木桶。两人累了,提着木桶出门去。卜村长指给他们看过一口水井。
井离房子不远,边上有石铺的水槽。两人满了一桶水,先喝下几大口水,接着便就地冲了个凉爽的澡。
“大哥,还好咱们练过冷水澡。”子英说,嘴唇还是有些发抖。

澡洗完了,子英的困意顿时上了,身体一斜,就倒在了那张窄窄的木床上。

坤云睡不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子英那张睡熟了的孩子般的脸。他们是中学的同班同学,两人一起和人打过群架,其他一起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后来他们一同上了康北师范。认识他们的人都说,虽然坤云只长子英半岁,却显得成熟很多。子英对他总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但凡大一点的事,总是一起行动。

“子英,我总觉得你跟我跟得这么近也不是个事儿。”有一次坤云这么跟子英说。
“什么意思,大哥?”
“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命运和路,我们这么样绑一起,对你不公平。”
“你要这么说,那对你也不公平。”
“我不在乎。”
“那我也不在乎。再说了,”子英的眼睛调皮地一眨,“命运还是有别地,比如说,总不至于娶同一个老婆吧。”
“什么话!怪不得人说你长不大。”坤云斥责了一声。

想到这里,坤云不由得微微笑了。“不要太苦了你就行。”他对着子英轻轻地说。看看表,不早了,他也困了,把自己的被子一拉,也入了梦乡。

半夜,什么东西把坤云弄醒了。他下意识摸摸身上,湿的!正不知这水从哪来,突然听到外面滴滴答答的声音。
难道是下雨了? 他问自己。来之前人家提醒过他,这是个天无三日晴的地方,果真如此。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下上了,这还没到梅雨季节呢。

他去开电灯,灯不亮 ------ 应验了卜村长的话:线路不通畅。四周黑乎乎的,他只好摸黑去打开带来的那个大箱子 ------ 他的大百宝箱 ------ 从里面摸出来一把手电筒。他对着床上头的屋顶照了照,天哪,那屋顶裂了一条缝,水就顺着缝往下滴!

七 紫屏叩晨

看来不叫醒子英是不行的了。他去推子英时,心头微微的颤了一下。看着子英睡着的憨样,听着那有规律的、因为太过劳累而引起的鼾声,他突然有些后悔同意这个兄弟般的同学加朋友和自己一道来这里。真的是来受苦,受大苦大累来了。
子英被推醒了,他揉揉眼,问:“怎么了,大哥?”
“下雨了,屋顶漏雨。”坤云回答。
“怎么就下雨了?”子英还在迷糊中。
“不管了,今晚咱们只能睡地上了。”坤云说着,把床上的草席铺盖一古脑放到了地上。

那子英一醒,睡意跑了一半。他拿起手电筒不住地往屋顶照。
“你干什么?”坤云问。
“想办法把它堵起来。”
“今晚没办法了,你就凑合一晚吧。”
子英不看屋顶了,转而在他包里掏来掏去。
“你又干什么?”
“看看有什么东西吃,我饿了。”
坤云爬了起来,拿出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盒饼干和一小瓶水。

“给,吃了赶紧休息,明天还有许多事。”
子英接过饼干和水,说了声谢大哥,却又放下不吃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两人总算是重新躺了下来。

第二天,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坤云看了看手表,八点整。
“得起来了!”他一个翻转身,下到了地上。

坤云打开了门,一怔。原来站在门外的,是紫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背心和短裤。
“对不起,请稍等。”坤云说着,匆匆回屋,打开箱子来,翻来翻去,找不到他要穿的。最后走到桌子边把昨天穿过的衣裤重新穿上。
他走到门口,又和紫屏说了声“对不起。”

紫屏看着坤云进去出来的忙乱样,一抿嘴咽下了笑。她端起一个竹筐,递给坤云,说:“我想你们刚来,吃的肯定没着落,就先帮你们做了两碗。趁热吃吧。”
“这,这怎么行。”坤云越发慌乱了。
“别客气,拿着吧。在这里当老师很苦的。”紫屏说,“我看以前的邵老师都是有一顿没两顿的……”
“邵老师?”
“他以前就住这里 ……我先走了。你们要去学校的话就到河那头,我会带你们过去。”
紫屏说着,眼睛的清波在坤云脸上轻轻流过,就道了别。

坤云提着竹筐回屋,子英已经起来了。“谁来了?”子英问。
“那位紫屏姑娘。”
子英一听,眼睛亮了好几度。“是她?她来什么事?”
“她给我们送来吃的,你看。”坤云把竹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碗米饭,上头盖着鲜炒的白菜和鸡蛋!
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嘴里生津。
“真饿呀,昨晚我就饿慌了。这下太好了,大哥咱赶紧吃!”子英精神大振,把碗从竹筐里端了出来,里面还有现成的两双筷子。
坤云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得慌。
“紫屏姑娘真是位侠女。”他说。
“可不是么,荒中送粮,雪里送炭!”子英说着,饭已经塞进了嘴里。
“听说这里的农民们常吃土豆片玉米饭,她可是倾力招待我们哪!”

八 桂花大娘

坤云和子英吃了一顿香香的早饭,换了身衣服,就来找村长卜庆木。

“桐乡么,原来有小学,”卜村长介绍说,“后来,毕竟咱们这儿太偏僻,上学还要过条河。也没有人来当这个老师。本来有位邵老师和一位林老师,一直挺着。后来林老师搬走了。林老师搬走没多久,邵老师就得病过世了,学校也就散了架。”卜庆木一边说,一边还扇着那把周边折损、有些搭拉着的扇子。

坤云很注意地听着,不时记下点什么。卜村长话停了,他就问村长能否带他和子英去拜访孩子们的家长,另外,能否请几位村民帮着修整教室。

“可以是可以,但是刘老师石老师,这学费一时很难收得到。一提学费,家长们就把孩子带回家去。”
“不收。”坤云说,“我们本来就该普及小学教育。”
“说的是,说的是。所以这,这开头的日子里……”卜庆木脸色尴尬,“村里恐怕付不起你们俩的工钱。”
“村长不用担心,”坤云说,“我们有思想准备的。”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卜庆木表示很快叫几个人来帮他们先把房子修好。

从村长那里出来后,坤云和子英就到了河边。没见紫屏和她的竹排,大概她正在对岸。两人在一棵桂花树下蹲了下来。天很蓝,几朵云彩漂浮着。地上是湿的。山乡早晨的空气湿润清新,不时有布谷鸟的鸣叫声传来。

正等着,那头走过来一个老太太,看样子有八十好几了,怀里揣着一捆干草。老太太在他们跟前站住了,脸绽成了一朵菊花。“桂花香啊!”老太太说,“十月了桂花还那么旺。”子英一抬头,只见桂树,不见桂花。
“大妈,还没到桂花季节啊,您看,哪里有桂花?”
老太太呵呵地笑,说道:“小伙子,我说的是去年。去年天暖,十月了桂花还开得旺,金黄色的一串一串。”
“大妈您好记性。”坤云说。
“更早的事我都记得呢。”老太太说。“那年,有红军受了伤,就住咱这村子里。那小伙子的样儿,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年他也就你们这个年纪,兴许还小一点。”老人絮叨着。
“后来呢?”子英问。
“后来,说是赶部队,伤没好透就走了。唉,这么些年了我还一直念着呢。”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就不言语了。

三人就那么静静地处了片刻,桂花树叶一阵哗响。

“您照顾过他,他肯定也念着您呢。”子英终于找到了词语来安慰老太太。
“兴许是吧。”老人应着,抬起眼来望着有些烟雾迷茫的青河,突然话头一转,问道:“你们在等紫屏是吧?”
“是的。”坤云回答。
“好姑娘啊,人见人爱。”

老人紧了紧臂弯里的干草捆,启了步,继续往前。迎面走来了一位大嫂,亲热地唤了声桂花大娘,老人也和她呵呵一笑。
桂花大娘慢慢走远了。坤云和子英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
那一年,桂花大娘也就是紫屏的年纪,也许她,爱上了那个红军战士......子英想像着。

“桐乡不凡。”坤云说。
“可不是吗。看来紫屏在村里还满有人缘的,”子英说,“连老太太都没忘了提她。”
坤云没再说什么,只注视着河面。

九 苏家三紫

只见河的那端飘过来一杆竹影,一点斗笠,坤云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来一丝温柔。子英看到了,也站了起来。

紫屏的竹筏慢慢靠岸了,下来了好几个行人。紫屏穿着一身绿,用挂在斗笠绳上的小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上来吧!”她向坤云和子英喊道。
坤云他们上了竹排,也不知哪里又来了几个人,挑着提着,也一起上去了。坤云很有礼貌地和那几位同行的人打招呼,还聊了几句家常。 去对岸的人都是去卖农产品顺便买日用品的。紫屏一边忙着划船,一边笑着和人们搭两句话。 不一会儿船靠到了对岸。这一回,坤云注意到了紫屏腰间别着一个小包,她接过人们上岸前给她的钱就往包里放。坤云等人们都上了岸,从钱夹子里拿出来五元,直接就放进了紫屏的腰包包里。
紫屏用手按着一看,就对坤云说:“不用那么多的!”
“拿着,回头还来搭你的船呢!”坤云不由分说,和紫屏挥了挥手,就上了岸。

坤云跟边上的人问了问路,就和子英一起朝桐乡小学的方向去。
“大哥,你觉得紫云姑娘漂不漂亮?”子英问。
“没注意看。”坤云说。
“下次你好好看看,我觉得她真是漂亮极了!”
“你怎么还有时间心思欣赏女人?”坤云问。
“欣赏女人哪要时间和心思?”子英反问。


两人沿着河岸走,走到了一处集市处。他们没顾上看集市,径直拐过路口朝纵深走去。
几棵美丽的油桐树的后面,就是桐乡原来的小学。
小学只有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加图书馆,前后两块平地加那几棵依依情长的油桐,就是小学全部的领地了。
坤云和子英进了教室。里面的黑板和老旧桌椅都还在。坤云摸了摸那桌面,推了推,按了按,就对子英说:“我们得学会木工活。”

他们从学校出来,步行几里路去赶车。那车上人不少,都是往附近小城去买东西和做买卖的。 小城街窄,店铺有些零乱。坤云和子英去了食品粮油店,五金店和文具店,搜刮了一大堆物品,包括一辆小推车。

从小城打道回桐乡后,已经又是黄昏了。两人推着那辆简易小板推车,又到了青河岸边。
他们一眼就看到,河道入口,竹林下,紫屏就坐在那里。

两人把推车往边上停靠,就过去和紫屏打招呼。
“去了这么久啊?”紫屏抬起头问,嫣然一笑。
“是啊,要置的东西太多了。”坤云说着,在石头上坐了下来。
“走累了吧?”紫屏又问。
“是有点。”
子英跟着坐了下来。他看着紫屏,过了一会儿,他:“紫屏姑娘,这划竹排的活儿可不轻啊。”
紫屏说:“本来是我哥做的事。后来他到外地打工去了,我就拣起了这活儿干。”
“你哥常回来吗?”子英问。
“隔两、三个月他会回来看我们一次,给我们捎点钱和东西。”
“你家里都有谁?”坤云问。
“就我和我弟弟。”
子英和坤云对视了一下。“你弟弟多大?”坤云又问。
“十二了。”
“没上学?”
“哪有学上。本来在桐乡小学学了一阵,后来学校没了,就呆家里了。”
两个准教师听了都来了情绪。“我们很快把小学恢复起来,”子英说,“到时候请你一定带你弟弟来。”
“还有其他你认识的家长和孩子们。”坤云补充说。
“我就盼着这一天,紫顺他也很喜欢读书。”紫屏说。

坤云认真地看了看紫屏,子英是对的,她真的很漂亮:脸的弧线很美,五官清秀耐寻。 这会儿她正低着脸,低垂的睫毛微遮着一对双眼皮的眼睛。她的眉毛弯弯的,一根一根湿湿的闪着亮光。
就在他看着她的时候,她抬起了头来,两人的目光碰见了。
他迅速把目光转向一旁。
她的睫毛也跟触了电似的地,很快的重新垂了下来。

十 水土不合

下个星期就开学了,子英却闹起了肚子,一天到晚捂着肚子频频往茅房去。
“你到底吃了什么了?”坤云问。
“没有啊,就那玉米和土豆,你也吃了呀。”子英说。“一直以为我胃肠很好,所以这次也没有带胃肠便药来,只能等暑假回城了。”
坤云皱着眉头。“不会是玉米的问题。倒是那土豆,我感觉那土豆味道和我们那边的不大同。我看,你别吃土豆了,试试看。”


那天天阴,坤云和子英去学校的路上,碰见了卜村长。他正领着两个小伙子准备上山干活儿。一见他们,卜村长好象恍然想起来什么,就对身边的小伙子说:“今天早些回来,帮这两位新来的老师补一下房顶。他们那房子漏雨。”
“谢谢村长了。”子英说,“那学校里的两间课室也需要修补。”
“这样啊。”卜村长的表情开始现出几分迟缓。
“我们自己也可以修补,只是需要多点人帮忙,也需要点工具。”坤云说。
“好说,好说。明天我过去一下。”卜庆木应承道。

从他们挨家挨户访问的情况看,这学期应该有三十个学生。坤云他们的课本倒是备足了,就是练习本还缺一点。那个周六,子英跟村里两个小伙子一起去修补教室的墙壁,坤云自己走了好几里路进了趟小城。除了去备练习本和其他文具外,他特意跑了趟药店。在那里他看见一位年轻人,背着个红十字医药包。原来他是这一带山乡的赤脚医生,常在村里和城镇间跑,给村民们诊病送药,大家都叫他小医。大概因为同是年轻人,同在山乡服务,坤云见了他很亲切。他把子英的情况告诉了小医。小医说是水土的问题,桐乡太湿,子英不是头一个,过一阵就会适应的。
“土豆少吃,能吃米就吃米,养养胃。”小医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胃肠平。“备着吧。”
坤云接过瓶子,如获至宝。

傍晚回到家里,坤云走到床前,把药递给了子英。
“累了吧?快吃两粒。”
“有药啦?”子英从床上坐了起来。
“碰见这里的赤脚医生了,他说就是水土不符,慢慢会好的。”
“有医生,那就是更放心啦。”子英说着,把药送进口里。
“是啊。他告诉我,这一带有句话:小医比太医。”

坤云说着,把买来的东西放置好,就动手烧火做米饭。“这一阵你还是多吃米,医生说的。”
子英走到炉前,看着坤云把洗好的米放炉子上,又往炉中放干柴。大哥,你比我亲的还亲。他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见坤云头发上有根干草,就用手轻轻把它拨了下来。
“等忙过开学这一阵,我们也自己种点菜和瓜什么的。”坤云边起火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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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8 个评论)

2 回复 珍惜眼前 2010-10-24 07:10
1 回复 我是虔谦 2010-10-24 07:24
珍惜眼前:
谢谢!
2 回复 老阿姨 2010-12-27 13:22
   专业的小说家,写得真好,佩服,赞。
2 回复 丹奇 2010-12-29 01:57
不可思议,你这个电脑工程师,哪里来的这些灵感。
1 回复 我是虔谦 2010-12-29 12:06
老阿姨:    专业的小说家,写得真好,佩服,赞。
谢谢你的美言鼓励,问好!
2 回复 我是虔谦 2010-12-29 12:07
丹奇: 不可思议,你这个电脑工程师,哪里来的这些灵感。
我其实经历满多的,物质的和精神的。。。谢谢你的许多评论和鼓励!
2 回复 老阿姨 2010-12-29 12:58
我是虔谦: 谢谢你的美言鼓励,问好!
   是真好,等我闲时,会重看细细品味。
1 回复 hjshhyy 2011-2-12 08:03
真的很有文采. 这样的同行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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