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五百多年前,雅典的市中心广场上,欢呼的人群正在庆祝雅典对波斯决定性战役———萨拉米湾战役的胜利。其中,在一项谁是这场战争的最大功臣的表决中,参加投票的雅典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把票投给自己。但所有人也不约而同地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同一个名字———迪米斯托克利!
对,就是这个人在强大的波斯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在这个民主城邦人人心惊胆战之时挺身而出,以过人的胆识和智慧,置雅典人于死地而后生,在萨拉米湾大破波斯海军,拯救了雅典以及整个希腊城邦。
然而,就在这次胜利过后不久,又是在雅典的民众大会上,一项关于严重危害国家安全的人物的表决中,人们纷纷在陶片上写下自己的意见。结果,超过6000人写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对,还是迪米斯托克利。他被放逐了,十年内,不得踏入雅典半步!
其实,在此之前,雅典还有一位大英雄,他就是带领雅典人取得辉煌的马拉松战役胜利的米提亚德。这位英雄,在马拉松战役之后只一年,因为一场战斗失利,自己还负了伤,却被雅典人指控为叛国罪。并忙不迭地将这位民族英雄扔进监狱,不久之后,米提亚德就因为伤口感染而在狱中悲惨地死去
这就是雅典人!忘恩负义的雅典人!用民主的方式惩罚他们的英雄的雅典人!
这是个让人郁闷的故事,然而,通过它,本文想试图对雅典民主的兴衰做个跟踪,再通过对人性中固有的弱点进行剖析,来尝试发掘民主社会的软肋在哪里?看看在独裁专制社会中人性的丑恶所带来的灾难,在民主社会中是不是能够得到解决?民主社会在人类历史中,会是千秋万代?还是只不过匆匆的过客?
探讨的过程会比较拽,思路会有点儿跳跃,跟不上,可以砸砖!
人性善?还是人性恶?这是个哲学问题,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然而,我们发现两千多年前在东方,荀子的人性本恶,与在西方的犹太教,以及后来的基督教中的人的原罪说有着对人性几乎同样的洞察。放弃哲学和宗教的争议,我们可以把这归为我们今天大家都能接受和熟悉的所谓“人性的弱点”
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中国历代主流思想家们,两千多年来,至少表面上都是站在荀子学说的对立面上的,好像这样才能表现出他们的内心是善的。但荀学所衍生出的法家,却是不折不扣一直为统治者所膜拜。
西方人倒是没有我们中国统治阶层这样表里不一,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基督教的崛起,人的原罪学说便已在西方人的思想中扎下了根。以至于今天民主法制的思想理论基础,正是源自于西方宗教中人的原罪以及由此产生的对人性极端的不信任,于是,人们就用各种人心之外的约束来制约人性中丑陋的一面。由于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一旦和权力结合,灾难必然降临,所以,诸如法治、民主、共和以及近代以分权制衡为特征的宪政纷纷出笼,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好,回到雅典人忘恩负义这件事情上来。是什么样的人性弱点,导致了雅典人的忘恩负义?
西方著名传记作家普鲁塔克在评述迪米斯托克利被放逐时写道:“那不是惩罚,只是用来平息众人无边嫉妒的一种方式。这种嫉妒,使他们尽情诋毁这位伟人,以剥夺公民权的方式来呼出他们内心的怨恨。”是的,嫉妒,人性中最普遍的。当然,人性中还有一个人们不愿提及和承认的,就是那个人性最深处的忽隐忽现的“魔鬼的喜悦”,我们中国人叫它“幸灾乐祸”,即,如果一件坏事或者灾难与我无关,那么,我是乐于看见它发生的!唉!这就是我们人类,虽然亮出来是那么丑陋,然而,如果我们不能正视自己丑陋的一面,我们又谈何解脱?!所以,在雅典,当英雄的政敌们出来攻击英雄时,民主大众的正义感消失了。人性中丑陋的东西滋生泛滥了,他们是那么容易地就忘记了这个人带给他们的好处,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他们中的很多人,愿意看到那个曾经风光的大人物倒霉的样子。
这就是雅典人忘恩负义的原因!
然而,他们雅典人自己的解释通常会是这样的:这是由雅典特殊的制度所决定的。雅典特有的民主制度,与英雄情结具有天生的排斥性。因为这个制度的最大特点就是突出了雅典城每一个公民的重要性,每个雅典人都会为他们自己的城邦倾尽全力。没有了这一点,无论米提亚德和迪米斯托克利多么伟大,他们都不可能取得像马拉松和萨拉米湾那样奇迹般的胜利。所以,雅典人不爱他们的民族英雄,他们只爱他们的制度。一旦有人使雅典人感受到了对他们民主制度的威胁,哪怕一点点,雅典人就会无情的囚禁他,放逐他,无论他是谁。
这种解释看来是天衣无缝的,然而,真是如此吗?没有了英雄的雅典,真的能保卫好他们热爱的制度吗?历史从来不相信美丽的谎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