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收到了一位老朋友D的电话,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我想我是了解你的,但还是要确认一下,你没有犯罪记录吧?” “目前还没有。”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他便问我周三有没有一天的时间去“深入一下美国的生活”。D是一位退伍军人,知名的地质学家,是与前苏联去南极联合科考的第一位美国人,曾经五次去南极,南极洲的一个小岛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是我家多年的老朋友,是位值得托付生命的人,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好,带上你的驾照和工会会员卡,周三上午我来接你。”
安排好时间后,我做了各种猜想都不得要领,这个迷只好等到周三再解开了。
昨天(周三)上午,坐上了D的吉普车,简单寒暄几句,就被告知我们今天要去参观一所学校和一个露天硼矿。我生在一个小煤城,爸爸在煤矿工作了多年,所以我对矿是很感兴趣的。学校有什么特别的?我很不解为什么去学校参观还要搞的这么神祕,但我想D一向做事有他的理由,便安心看着街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他聊着。
在两个主要街道等绿灯时,看到右边街角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个橙色的牌子,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几行大字:“我要工作,请拿一份我的履历。电话:xxx xxx xxxx”。以往的时候,经常可以在街角见到衣着褴褛边幅不整的人举着“我要工作” “我饿极了” “退伍军人要工作” 等字样的牌子。看到这位中年人,我的心比以往见到这场景时沉重了很多。
这是一位相貌很周正的中年男子,栗色的头发修整的非常得体,胡须也刮的干干净净,身上的那套西装价值不菲,脚下的皮鞋也擦的锃亮。如果他没有举着那张牌子,绝对会被人认为是哪家上市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天很热,他把牌子倚在街灯柱子上,一手摘下墨镜,一手拿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他的眼神中没有悲戚,而是坚毅。他的眼神深深地刺疼了我。我想他一定去见过很多次工了,也一定寄出了很多履历,但与其坐在家里等消息,不如出来多发几份。他的存在吸引了很多人驻足,但是在等绿灯的几分钟时,他右边口袋里的履历一份也没有发出去。
车子开走以后我才想起忘了照相,心里很懊恼。就想请D掉头回去。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照了吧,他的妻儿可能以为他向往常一样去上班了,他的家人说不定会辗转看到这照片,因为举着“我要工作”牌子的他的形象是足以震撼任何一个人的。
昨天一整天,我不断地想起他来,回来路过那个街角时,他已经不在了。我真心希望他是被哪位路过的经理当场录用了,因为他可以放下身段,因为他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因为他需要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