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 我做了一个梦 (下)

我们沿着山间幽幽的曲径走着,慢慢地迆逦向上,蜿蜒攀升,路旁怪石嶙峋,松林满山,还有紫竹山花,看到半山的小亭上有一副楹联:

“观大海者难为水

悟心灵时不见山”

我似懂非懂地却记住了这副对联,环顾四周,苍松挺拔雄伟,竹叶婆娑絮语,山径的路旁还有迎春的梅花盛开,红花绿萼,光彩夺目.我听着涛涛松声,迎着习习清风,总觉得这风景秀丽的胜地 “似曾相识”,这不就是我们郊游看日出的地方吗?

跟着仕女到了山顶,抬头望去,一座金碧辉煌,巍峨宏伟的大雄宝殿就屹立在眼前,山门朝南,门上有楹联为:

净土法门,普被三根,都如来成始成终之妙道

弥陀誓愿,全收九界,示众生心作心是之鸿猷

从山顶向西南极目远眺,是一望无际的万倾碧波,几百里的湖面烟波浩渺,蓝天碧水,水天一色,上下天光,波澜不惊.正是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湖泊的四周,山峦迭起,连绵不断,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湖光山色,让人流连忘返.

位于大殿东侧是高聳矗立的千年古塔,寺宇的西边是静謐的山顶花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的梵音仙声,而大殿的前面则是约四,五丈见方的莲池荷塘.清风吹拂着池水,碧波涟漪.池中小鱼自由游弋.片片绿色的荷叶飘浮在平静的池面,衬托着亭亭玉立的粉色荷花,那伴随在旁的白色睡莲更显得无欲无求,纯洁无瑕.

我正沉浸在这一片宁静美丽的人间乐土意境之中,仕女却指着山的东南麓不远处,那里有几座白色的楼房,主楼的顶上有一个红十字,仕女说 “那是一座医院.”我俯瞰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建筑物,看到里面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显得有点拥挤.他们都面带痛苦,有的还在哭喊和呻吟….我也看到了从小就熟悉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仕女接着对我说 “这就是你以后的世界,你会是病者,他们的病痛就是你的病痛;你也会是医者,你的一生是去解除病痛,拯救生命,你还要让其他一些人也参与进来….你没有自我,没有你的小爱，只有大爱,博爱,众爱.你必须超越情感,超越欲望,否则…”

我没听清楚下面她还说了些什么,因为我想起了静的死,想起了我在医院里可怕的二十四小时,我感到很害怕,不由苦求着仕女,不要让我回医院.但仕女口中却念着:

情为何物谁人知

命里无缘莫强之

一生犹如蚕吐丝

到死丝尽是归期

然后,袅袅向莲花池那里飘逸而去,随即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了我,孤独地站在山顶上,想起了那首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的心感到悲怆和害怕,不由又哭喊起来: “我不要回医院去!”

这时,我听到妈妈在耳边轻声叫我: “鸿儿,醒醒!”我睁开眼睛,妈妈在帮我擦脸上的汗,我说: “妈,我不想回医院治疗了,反正又治不好,我听到医生对妈妈说我患的病死亡率是百分之八十,即使缓解了,还会复发.家中只有妈妈工作,没有钱付我的医药费,我不要妈妈太辛苦….”说完,我哭了.这时,我妈妈也哭了,对我说我的病会好的,即使背债也要把我治疗好.她说: “鸿儿,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明天上午等妈妈下班后再说…”

从小到大,我妈妈从没有大声对我说过话,更没有呵责过我,也许这与她的职业有关.我看着她微红的眼,眼神里那一丝的忧伤让我心酸,我沉默了,点了点头.

母亲又去上班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好痛好痛,泪水又一次涌出了眼眶.我在内心呼喊着:妈妈,放弃我吧!鸿儿累了!

十五岁,我不知道我的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