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导师

幽灵导师

纪洞天

     记不得哪个古人说过这样的话，人的一辈子若按年龄来区分，则一岁至十岁，为生计；二十岁至三十岁，为家计；三十岁至四十岁，为子孙计；五十岁至六十岁，为老计；六十岁至七十岁以上，则为死计。虽说现代的人寿命比古人长多了，但是上了六十的人，就算不为死计也得为老计吧，毕竟年岁不饶人呀！李楚慧今年六十一了，她每天都总感到时间来够用，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小时，要做的事太多了，太多了，必须赶紧做。李楚慧是市立医院的外科主任。不幸得很，李楚慧的体内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个瘤，不幸中的万幸是那颗瘤发现的及时。作为著名的肿瘤专家李楚慧当然很清楚，此瘤非开刀不可。该由谁来主刀呢？大家都认为外科王副主任是最佳的人选。李楚慧被人们誉为“外科第一刀”，但是王副主任的技术也是称得上精湛的。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李楚慧坚决要让她的助手刘医师来主刀。刘医师对李楚慧恳求道：“李主任，我从未动过这样的大手术，你还是让王副主任来主刀吧。”李楚慧说：“怕啥，我挨刀的人不怕，你动刀的人倒胆怯了？当医生的就要敢闯第一回，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即使全身麻醉了，我的灵魂还在看着你动手术哩。”刘医生只好从命。

     李楚慧被送进了手术室，自然是全身麻醉。一时间，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突然，在水银灯下，她感到自已正俯视着刘医生动手术。怪哉，这是怎么回事？如今，难道是我的灵魂出窍了，魂游体外。

李楚慧的灵魂看着自已的体内，五脏六腑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但进展相当的顺利，总算可以结束了，也许太紧张了，刘医生已准备将李楚慧的腹腔缝上。李楚慧的灵魂习惯性地对手术使用的器械数了再数，糟糕，怎么才只有三十四把？不会吧？难道我老眼昏花了，她又数了两遍，没错，确实少了一把！准是留在体内了。

李楚慧的灵魂叫了起来：“少了一把，才三十四把。少了一把，才三十四把！” 刘医生吓了一跳，问旁人，谁在手术室乱嚷乱叫？助手说，我以党性担保，我没有说话。护士说，对天起誓，不是我。麻醉师说，我没有出声，我从不撒谎。是的，她是个老实人。刘医生不快地嘟啷，谁都不认账，难道声音是从墙壁里钻出来的。刘医生三下五二除打算迅速了结手术。不能再犹豫了，李楚慧的灵魂又急叫起来：“不要追查了，是我的声音，我是李楚慧。真的是少了一把，请再查一查！”

刘医生终于听出了是李楚慧的声音，他看了看李楚慧的身子，奇怪，双唇紧闭，怎么会发出声音呢？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刘医生终于决定查一查手术使用的器械，天啊，真的是少了一把。刘医生吓得浑身发抖，迅速取出了遗留在李楚慧体内的一把剪刀。刘医生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谢天谢地！

动完手术后，主刘医师满脸羞愧地向李楚慧道歉，李楚慧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还年轻，要走的路长着哩。动手术就好比下围棋，不到最后一颗子落盘，都不要以为自已已是胜券在握了。整道题运算正确，可最后一刻却多加了个小数点，还是功亏一簧，这不叫画蛇添足，这是铸成了大错啊，这个教训可要牢牢记取！”

刘医师会记住这个教训吗？会的，他会记一辈子的。

通过这次手术，李楚慧倒有了个绝妙的想法，她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个想法尽快地付诸实施。外科的医师、护士听了李楚慧的设想后，都很受感受动。刘医师劝道：“你都是六十出头的人，白天要上班，晚上还不休息，这哪成？” 李楚慧笑了：“我这是灵魂不休息，身体照样还是休息的。灵魂出窍，大脑不就彻底休息了吗？可惜的是，灵魂在手术室时，大脑的美梦恐怕就做不成了。往后我的灵魂值夜班就成了幽灵主任了。”大家怕李楚慧的身体累垮了，都不赞同，但李楚慧力排众议，坚持要试一试，最后终于达成协议，试验一个月，以观后效，试验期间对外科室保密。李楚慧也没将此事告诉她的丈夫魏礼，李楚慧心想，老魏是一名高级工程师，心脏一直不好，又不是学医的，像这种灵魂出窍，灵魂值班的事儿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免得把他吓坏了。

李楚慧对魏礼说：“我最近晚上一直睡不好，我想咱们分开睡，你仍旧睡在卧室，我就到书房睡觉。”魏礼没有意见。

夜晚，李楚慧入睡后，灵魂便神游到医院的手术室，医师们动手术时，她的灵魂在一旁观看，不时给予指导。手术结束后，灵魂又回到家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她正酣睡的身子。这一切，魏礼浑然不知，也没发觉任何异常。

有一天夜里，李楚慧的灵魂像往常一样到手术室上班。可偏偏就在这天夜里，隔壁的大楼失火了，魏礼被吵醒后，生怕火势蔓延到居住的这幢楼，便赶紧跑到书房叫醒沉睡的李楚慧。谁知，李楚慧怎么也叫不醒，整个人有如昏死过去一样。魏礼慌了，他和李楚慧生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她病成这副模样，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症吧？魏礼赶紧叫来救护车将李楚慧送往市立医院急救。

下半夜二点，刘医生有一例手术要做，虽然时间未到，但不知怎地，他总感到心神不定，便提早到了医院 ，由于没事他四处走走，突然发现李楚慧的丈夫正坐在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他上前问道：“魏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魏礼伤心地说：“楚慧正在急诊室里抢救，也不知得了什么病，急死人了。”刘医师大叫一声：“不好！”立马冲进急诊室，只见他对正在抢救李楚慧的医生喊道：“赶快停止抢救，马上将李主任送回家，要快！”正在急救的医生、护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刘医师这般火急火燎的样子，全都愣住了。刘医师顾不得解释，不管三七二十一招来救护车和魏礼一起护送不醒人事的李楚慧回家。在车上，刘医师想起了那则神话故事，八仙之一的李铁拐有一回灵魂要外出，便交代他的徒弟看顾好他的身子，谁知他的徒弟没等李铁拐回来就将他的身子烧了。李铁拐的灵魂回来时找不到自已的身子只好临时钻入一具瘸子的尸体借尸还魂了。所以李铁拐永远是个瘸子。太可怕了，救护车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在李楚慧的灵魂回家之前赶到。否则，李楚慧的灵魂找不到自已的身子就糟了。“司机，能不能再快一点！”刘医师央求道。救护车一路疯鸣，一路狂奔，总算将李楚慧送回家中。刘医师和司机将李楚慧抬到床上，过了五分钟，李楚慧终于苏醒过来了，不好，赶得及时。

李楚慧知道发生的事情后，内疚地对老魏说：“我是怕把你吓住了，所以暂时不敢告诉你，想过了试验期再同你说明白，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把你吓坏了，而且造成了误会，把事情给误了，我实在对不住你。”魏礼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老伴，就要相依为命的作伴，只要你把底牌告诉我，我也是经得起风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