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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父亲
张晓波
父亲是在2001年的秋天去世的,乡中祭奠,以阴历为准,是为九月初二(阳历2001年10月18日),享年四十八岁,于今,已有十年。父亲生于1953年,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青年时期是文革,结婚是在二十六岁(虚岁),也就是1978年,两年后生了我,是1980年。
上世纪80年代,我家的农村主要从事的还是田里的劳作,种水稻、养蚕,似乎只有冬季比较清闲一点。父母在田间耕作,就没有多少时间照顾我们这些小孩。那时候的教育观念也与现在的不大一样,小孩是不需要大人看着的,乡里乡亲,方圆五里之内,都晓得这是谁家的孩子,根本不存在丢失的问题,所以从会走路开始,就任由孩子乱跑。
24岁那年的冬天,大学刚毕业回到浙江老家,隔壁村的老年人已经叫不出我的名字,但是都晓得我是“某某人的儿子”,其实,我父亲去世已三年了。我说:我是,老人们就说,和你爸长的真象。
话别
2000年,高复一年之后,我第二次参加高考。上午考的语文,从考场出来,外面的家长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接子女的。看着这么多心情焦急的家长,我有些凄凉和酸楚。
我随着人群挤出考场,这时候,我发现了父亲。他穿着白布衫,手里拿了一瓶水。父亲也看见了我。我问父亲,怎么你也过来了,父亲说,来看看你,他给了我水。父亲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应该没问题。父亲放心了。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远处,高复班的老师喊集中了,我跟父亲匆匆话了别,上了车,开动了,我看见父亲往汽车站方向走,他走的很慢,似乎也心事重重。
这年的夏天,我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被录取的当天,我在同学家里,看电视红榜看到十二点,总算是知道被录取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打电话给父亲,他很高兴。我们这一家,一年的阴霾与难堪,总算是过去了。但我并不真高兴,当时我想到,这并不是我要读的专业,我只是完成了父亲交待办的一个差事,尽管办的不甚满意,也总算完成了,我像是沉在水底,四年了,总算可以浮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了。
录取通知书送来了,父母也开始张罗。我毕竟要远行了,这一次,是去别的省份,千里之外,不在他们的羽翼之下了。
上火车那天,是中秋节,父亲送我去火车站,他坚持要帮我提大箱子,里边装满了衣服、各种各样的物品,很沉。母亲怕我在外头不习惯,生活不能自理,装得多。
我们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坐着,有一两个小时,没说什么话,我和父亲的话少了。火车来了,父亲送我上车,帮我把箱子放好。父亲说,我走了,在外头有什么困难,少钱了,就跟我说。我说,知道了。父亲走了。
我看见他在站台上点了根烟,看着车子开动,他才回去。
一年半以后,父亲去世了。
父亲去世的当夜,是凌晨两点,姑妈打来的电话。电话打到了隔壁寝室,姑妈一直哭,泣不成声,最后说,你爸没了,快回来吧。当夜,我奔出校门,坐了辆摩的,就奔往赣州火车站。在凌晨三点,坐上了从赣州北上的火车,没有仔细选择,车到向塘站,大约是早上八点的样子,下了车,恰好就有去杭州的火车停靠。转车到了杭州,大约已是晚上十点来钟了,就叫了个摩的,直接打到家里。
这是十一月的浙江,天气有些冷了。在摩的上,没感觉,下了车,冻得瑟瑟发抖。家里边,灯火通明,乡亲、亲朋齐聚,母亲在一个角落里哭着,父亲已躺在那里,僵硬,眼未闭。姑妈叫我上去,给父亲合上眼。
天人相隔,永无再言。
饮酒
父亲嗜酒,一日不能无酒。酒是白酒,一餐少则二三两,多则半斤。年纪越大,酒量就越小。被检测出乙肝之后,医生多次告戒他,不能喝酒,尤其是白酒,最好是一滴酒也不沾,父亲尝试去戒酒,努力了几个月,但终于没能戒成。
父亲说,生死有命,不能喝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酒我始终不会喝,但父亲试图教过我喝酒。那时,父亲是村防水站的防水员,防水站的边上,就是村里的小店,整个村,就此一家小店,我和店主家的女儿,年岁相近。水站的日子,空闲的时间较多,父亲和店主的关系很好,算是铁哥们,他们在一边喝酒下棋,给我们俩个小孩喝汽水。不妙的是,我喝汽水也会醉,而那个叫晓莉的女孩子,却永远不会醉。三四岁的一次,是大年夜,父亲给我倒了杯酒,说是米酒,喝吧,。米酒是甜的,不会醉,我一喝,辣的,就像一道火,往喉咙里钻,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白酒是什么味道,我赶紧把酒吐了出来。至今为止,我只喝过两次白酒。另一次,是高考完,和同学们聚会,喝个烂醉。
喝酒,大概也要天赋,长大后,我喝醉过,还是喝得啤酒。喝醉了,我不会天旋地转,不会稀里糊涂,只有胃里翻滚,然后是呕吐。,吐完了,就睡觉,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有好几次。父亲喝醉了,走不了路,店主就送她回家。还有好几次,是同村的朋友送他回来的,父亲出门,朋友多,聚一起,就喝酒,喝醉了,自有人送他回家。
父亲一醉,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烂醉如泥,一屋子,全是暖洋洋,又恶臭的酒气。
父亲喝酒,讲究情趣。
夏天的傍晚,太阳刚刚沉下,凉风起来了,父亲就让我把茶几和椅子搬到院子里,他做几个小菜,等母亲回来,我们仨坐下来吃饭,围着茶几,父亲慢慢喝酒,给讲“山海经”,高兴了,他就在院子里扯开喉咙唱,“阿庆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京剧《沙家浜》,但他唱的段子我全忘了,只是记得“阿庆嫂”和“胡司令“。隔壁邻居奶奶听见父亲唱歌,就笑他,多大的人了,还是老顽童。
冬天里,父亲带回一个火锅炉子,构造很简单,三个钢架架住一个小锅子,下面一个底盘,底盘上放一个酒精杯子。点上火,水就开了,就可以往里边放各种各样的菜。上世纪90年代初,火锅是个新鲜事,父亲也算是开风气之先。有了火锅,涮羊肉涮牛肉不能少,于是父亲就去镇上买回来,但母亲不怎么喜欢羊肉,嫌膻,父亲还做鱼丸、肉丸、鱼片,总之,下火锅的配菜很多,最重要的,酒是不能少,布置完毕了,他就招呼我们一家吃饭。
我们仨,围着桌子坐,慢慢放菜吃饭,父母说些什么。我则听着。有时候,有隔壁和父亲差不多年岁的邻居来,我人小,就和我分一个凳子坐,也喝点酒。邻居是来等父亲的,他们晚上例行公事一样有活动。所谓“活动”,当时是个时髦词,意思就是打牌。牌场就设在我家。喝完酒,撤了菜,他们就在我家开局了。
父亲喝着喝着,头上就开始冒汗,由于脱发严重,隔着几米远,我都能看见他汗水渗出来,结成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光亮。所以他喝酒的时候,就在背上搭一块毛巾,冒汗了就擦一擦头。一擦,头就更油光锃亮,我就嘲讽他的头是灯泡。我后来知道,喝酒头上冒汗,是身体虚弱的表现,是肝脏的排毒功能出了问题。但那是我不知道,父亲那么强壮,我以为是正常反应。父亲大概也有所察觉,但始终不以为意,他不愿意被生活所拘束。他的乙肝,最终发展成肝癌,在生命最后几个月时光里,他忍受着肝癌的剧痛,他没有再喝酒,总算是被迫戒了。
父亲去世了,母亲说,他虽然只是活了别人半辈子,在吃上面,比起苦哈哈过一辈子的,没吃亏。
2009年的春天,我和母亲去坟头祭奠他,买了一瓶酒,倒在了坟前,点了根烟,风吹动烟丝,又慢慢散去。我心里说,爸,再抽一根,再喝一点吧。
松柏青青,枯草无言。
转载自2011年6月18日《新京报》
附载后感:
在喧嚣尘上的当下,难得读到这样看似平静如水内心却波涛汹涌娓娓倾诉的追忆文章。在“父亲节”到来之际本想写点什么,看到这篇文章,我就搁笔了。
一个农民的儿子,在父亲离去十年的时候想念父亲,那一点点,一幕幕,曾经和父亲一起生活过得日子,过去都未必记起,此刻却变得如此清晰。没有过度的渲染,没有刻意的煽情,所有的父爱都凝固在那一刻不肯合上的眼睛里。
平平常常人间事,点点滴滴父子情。把一粒粒珍珠穿起来,才能成为一条美丽的项链。
异客
2011.6.19.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