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会遭遇许多无可奈何的事,会邂逅很多恩恩怨怨的人。遇上了,冷静、理智是很重要的。我就有这么一件一生难忘的事情。
那是1971年我到黑龙江兵团的第三个春节前夕,这一天接到通知让我到团部开会。出发前战友们纷纷托我给家里汇钱,因为只有团部有邮局,可以汇款。我收到三四十份汇款单。那时的汇款单与现在的信封相似,封面上写明收款人、汇款人姓名、地址及汇款数额,里面装上要汇的钱,不像现在给个账号就可交钱汇款那么简单。我把写好封面、里面装好钱的汇款单小心翼翼地装进绿色军用挎包里。去团部的车已经开动了,又有两三个战友追上车递给我汇款单,我也一并装入挎包里,并系好带子。
上午听完报告,我不敢有一丝怠慢,利用午饭时间跑到邮局。当我把挎包里所有的汇款单从邮局的小窗口里递进去,看着工作人员娴熟的动作,听着她手里圆圆的印章啪啪的扣章声音,心中有一种不负重托的喜悦。当时汇款的数额有二十元、十五元、还有十元不等。这些钱虽然现在看起来不多,但在当时足可以让一个五六口的家庭,过上一个快乐的春节。她一份一份地办理、我一张一张地接过回执。突然,我与她几乎是同时愣住了。其中,有一份汇款单里面没有装钱。我盯着那个信封,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要过那空空的汇款单,上面写得很清楚,汇款人A,汇款数额二十元。这时我只觉得四肢发麻,头上、脸上的汗直往下流,怎么办?难道是我把钱给弄丢了?不可能啊!每个信封的口都是折上的,而且从连里出来直到邮局,挎包就没打开过啊!我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人也冷静了下来,至今我仍然庆幸自己当时的冷静。我请邮局的工作人员将自己的汇款单找出,抽出里面的二十元钱,装进了A的汇款单里,寄了出去。
中午饭也没心情吃,下午的报告听得一塌糊涂,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打转。
回到连队,战友们围过来询问汇款情况,我将回执一一给了他们。此时只见A站在不远的地方,她那时的神情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惊恐、不安,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将回执递到她面前,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她战战兢兢的可怜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将回执放到她手里,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看着她。她低下头看了看回执,没有抬头看我,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了声“谢谢”,转身跑向了自己的宿舍。
当晚战友们都睡熟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蒙着被大哭了一场。那是我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省下来的钱,是要寄回家让父母弟妹们高高兴兴过个年的二十元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我恨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揭穿了又能怎样?会有什么结果呢?首先我说不清楚,谁让自己没有当面查看清楚呢!既然这么做了那她绝不会承认的,即使她承认了,那么日后如何面对战友们、如何做人呢?这二十元钱足可以毁掉她的名声,甚至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这一宿我翻来覆去想想自己,又想想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既能指出她的错误又不至于伤害她的办法,毕竟我们是相识多年的同学、战友。
这件事一直埋藏在我心里,对谁也没讲过。回城后,与父母闲聊提起此事。他们对我讲:过去了就别记在心上,也许她当时是迫不得已,事后她可能比你还难受。是啊,我们同学多年,又在兵团共同工作多年,基本上我是了解她的,她也许是有苦衷吧!我没有揭穿她、没有给她难堪,严格地说我没有因此而毁掉她声誉,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最佳选择。我不后悔自己的做法,反而对自己的处理方式感到无比轻松与欣慰。理智成全了我的战友情,同时也成全了我自己。
四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头发花白了,脸上添了不少皱纹,我们老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生一世谁能保证自私的恶念从没在自己心里闪过,该忘掉的就忘掉吧,不要为过去的无知、愚蠢苦恼了,何况当年我们是那么年轻。
亲爱的战友,人生短暂,转眼就是百年,我们要放松身心,珍惜每一天,过好每一天。希望所有的战友在这个大好时代里,都能尽情享受生活、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