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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
再谈法律和道德
法律和道德问题我已经讨论过多次。刚才看到沙弥下面的跟贴，觉得这个问题或许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法律和道德的区别实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容不得混淆，否则一定会发生对于法治的理解的偏差。所以我把这两者放在一起再专门讨论一下。
在所有的使用文字的文明社会里，法律和道德都有文字的记载，这是社会学早已证实了的现象。文明社会设置法律和道德是因为文明只有在人为秩序的社会里才会发生。人为秩序的运作需要两个条件：第一是社会成员有遵守这些秩序的意愿；第二是社会有维持秩序的权威。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总是有差别，这就造成了任何秩序的设计都不会满足所有的社会成员的现象，所以社会秩序的维持少不了强制（暴力），除非是如家庭这样的极小社会。
秩序的维持如果时时刻刻要依靠暴力，必然成本高昂不能持久。中国人早就注意到了上述现象，所以有“法不治众”一说，意思是如果某项秩序是大多数都不愿遵守的，这项规则一定行不通。所以现代法治社会里的立法一定要反映民意，其过程要么是民主制，要么是先进社会对于后进社会的强加形式（例如殖民地的立法）。在这之外，就是专制社会，它的特点是少数对于多数的压迫，但是也不是时时刻刻靠暴力来维持秩序。那么，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政教合一”。意思就是一靠统治暴力（所谓“政”），二靠民众信仰（所谓“教”）。
“政教合一”中的“政”容易理解，“教”究竟是咋回事？我的理解是，“教”即信仰，可能是宗教信仰，可能是哲学信仰，可能是意识形态信仰，可能是科学信仰，反正是无需实证支持的信念（belief），通过社会的教化植入人脑，构成人的可以指导行为的价值观，是道德构成的基础。古代社会极少不是以这种方式运行的。换言之，凡是以“政教合一”形式运行的社会，都有信仰的支托才能有效运转，否则一定会出现“法不治众”的局面，因为没有一个社会可以时时刻刻以暴力来维持秩序。由于这个问题的研究起于欧洲，欧洲当时的“政教合一”中的“信仰”是基督教的宗教信仰，所以就有“政教合一”之说，并不是信仰就非得是宗教信仰。
“政教合一”的问题首先是特定的信仰必定造成对于不持相同信仰的人的压迫，所以是信仰压迫型社会。由于信仰是通过影响人的行为动机来指导人的行为，在普遍的强制之下，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和行为不一致的虚假动机。由于动机并不能总是通过行为得到确认，所以“政教合一”社会里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很多“伪善”行为。例如欧洲中世纪的教廷的腐败，现代社会主义社会里的“假信仰”等。“政教分离”的社会就是不以特定的信仰来规定民众的价值观，所以要去“教”。但是，这样一来民众的价值观哪里来？答案是来之宪法，一切以宪法为上，按宪法制定各种法律，按法律管理社会，此即法治社会。那么宪法又如何制定？既然民众的价值观来之宪法，那么宪法的制定就必须是通过民众，否则一定会有“法不治众”的问题。这也就是法治社会没法规避民主问题的内在逻辑；反过来说，少数人对多数人的专制社会就只有搞“政教合一”，如果其中没有了“教”，这个“政教合一”就会出现价值阙如的问题。
不过上面所说的“宪法的制定就必须是通过民众”则一向是民主制度的一大难题。古代社会的多数民众是文盲，即便到了现代多数民众也未必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何况召集民众来制宪技术上也无可能。因此现代第一部成文宪法美国宪法的制定是通过华盛顿召集的秘密会议通过民意代表实现的（我曾经有过介绍： http://www.hj club.info/bbs/viewtopic.php?p=2864712&highlight=#2864712
），其确立的社会价值以We the people….为核心价值而彰显。不过西方的法治-民主观念的历史渊源还是要回溯到公元前600年希腊的梭伦宪法的制定，甚至一直到更早于梭伦宪法1000年的巴比伦汉莫拉比法典。中华文化没有发展出这种思想，一直到西风东渐以后才开始学习建立法治社会。
“政教分离”社会里道德则成为私人的自律原则，并且会因为信仰的不同而有不同的道德。例如信基督教的人和信佛教的人可以和平相处，不必对于对方的行为进行判断，好与坏的判断权力在司法手里。只要是法律认可的权利，个人都可以行使。所以不同信仰都可以和平相处，信共产主义和信资本主义都是合法，违法与否与信仰无关。这个时候，信仰不再是处于强制之下，信仰下的道德就失去了伪装的理由，道德也就更容易和动机相一致，行为也就容易做到真实，从而减少道德欺骗。
通过上面的分析，也就可以看清为什么现在中国大陆会出现大面积的“道德滑坡”问题。我以为这已经不是一个新问题，是一个转型以来就存在的问题，只是在毛时期通过引进“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信仰”得到了填补，邓小平发动改革后，尤其是六四以后，这个意识形态信仰被执政党彻底丢弃后，首先在执政党内出现价值真空，然后蔓延到全社会，遂有今天的局面。
最后说两句“两希合流”问题。我在旧帖里说过，两希分属不同的思维逻辑，其对立性使得两希思想不可能同时发生于一个文明之中。所以如果一个文明中同时有两希思想，这个文明一定不是原生文明。“两希合流”说的就是不同起源的两种对立思想汇入同一个文明里去的现象。它的意义非同小可，至今仍然在人们的研究之中，不是我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附上两个旧帖的链接，其中多少说了一点我对于“两希合流”的理解：
http://www.hj club.info/bbs/viewtopic.php?p=2858444&highlight=#2858444
http://www.hj club.info/bbs/viewtopic.php?p=2858930&highlight=#2858930
以上套蓝一段是看到DaLuoHan的批评后加上的。谢谢！ 2/10/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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