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湖》连载上部（十五章上）

梁星在静湖区买的新房还没落成，她已经很规律地参加华人浸信会的周日崇拜了。

自从在卧春教会联合布道会上决志信主以后，她经常有种漂浮的感觉，似乎身体里揣着一个轻气球，随时会把她带到天上去，她轻盈的身体和思想感受着时时刻刻的快乐，眼里的一切都在变化。天更蓝了，草更绿了，工作更简单了，同事们更可爱了，眼里的一切都比原来美好了，连勇子打游戏，她都不再发怒了。在教会受洗班上课时她当着众人祷告：“啊，主啊，谢谢你带领我认识你！我这快乐感都是从你而来！我过去是瞎眼，现在被你医治，我过去的肮脏，现在被你清洗。我求你牵住我的手，在你的爱里一天天长大。我愿意做你的仆人，跟随你走那窄路。在我眼里，这条路并不窄，它是光明大道！求你接受我这无知的人吧，看在我渴望的份上，请供应我的所需所求，请把爱种植在我心里，教我善待周围人，让我像耶稣一样圣洁美好。感谢你，我亲爱的父！阿门！”她祷告时口才格外地好，这个新的才能，令她无比兴奋。祷告于是更加频繁，这项本领渐渐练就的炉火纯青，小组活动和受洗班上她也经常被指定代祷了。

金齐欣也发现了梁星的变化，老婆脸上多了很多笑容，连说话声音都似乎轻柔了不少。

“想不到信教能把女人变得更女人，这个教不错！”他肯定地说。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得很呢，除了把女人变得更女人，它也能变男人呢！周日你跟我去教会，好不？只有去了你才会有切身体会，难道你不想把自己变得更男人？”

“我已经很男人了，为什么要去变？”金齐欣正在换球衣，每周两次打篮球，已经是雷打不动的习惯。邱段守的突然离世，把他推到了队长的位子上，除了固定时间的训练，他还有调整队员、租赁场地、组织友谊比赛等等繁杂事务要做，忙得不亦乐乎。几个租出去的房子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今天水管漏水了，明天房客欠房租了，后天房客半夜开派对被邻居报了警。有些事他干脆交给梁星去打理，收房租啊，检查设备啊。梁星处理不了的，修水管，搬家具什么的，也只有亲自去跑。所以，他的时间表总是满满的。

“你看你老公是不是万里挑一的男人？工作稳定，又会投资挣外快，身体倍儿棒，吃喝嫖赌没一样沾染，对老婆你忠心耿耿。我不正是你们圣经里说的‘男人是头’的典范吗？这个家里，我难道当头当得还不够好？”

梁星看着丈夫运动短裤下面一双腿上隆起的毽子肉，撇了撇嘴巴。要照过去，她准会说：“你是好丈夫，难道我不是个好老婆吗？人又漂亮，工作响当当，对这个家从无二心，对你言听计从，你有什么资格牛逼呢？”可是现在不同了，上帝的声音在制止她：“对丈夫要温柔，要谦卑，要顺从！”

她微笑起来，确切地说是她命令自己微笑起来，她说：“你当然是个好男人，这是我的福气！我感谢上帝!但如果你去教会听听道，你就不会这样骄傲了，你太骄傲了！”

“真是！脑子进水了，感谢上帝？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你老公是我，又不是上帝！”金齐欣说着，拎着运动包往外走，经过梁星时伸手掳了一把她头发，说：“你好好信，我可不跟你掺和这个教！你就死了心吧。”

金齐欣走了，梁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上帝说，凡事各有定时。这顽固老公信主的时间还不到呢，唉！他怎么就没有陆西安的悟性呢？”

除了满怀一腔新鲜如露水般爱主的热情，梁星热衷去教会还有一个她不愿承认的原因：见到陆西安。陆西安是教会的长老，经常上台朗读圣经、带领祷告，崇拜之后的受洗班，他又是老师。频繁的接触，一天天累积着梁星对他的敬佩和崇拜。从邱段守葬礼开始的那种怪怪的感觉已经从草长成树了。树，会不会枝繁叶茂，会不会遮蔽她单纯的天空，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一天不见陆西安就难受得要命。他真是太优秀了！他多么高大啊！圣经他怎么能读得这么透？说起话来他怎么能那样沉着冷静？他的笑容为什么永远那么真诚？教会的人怎么都这么尊敬他？中国人能在这里做到行政主管的人有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啊！

她喜欢他在台上读经，喜欢他在受洗班上讲话，那时刻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眼中的火焰燃烧着跳跃的激情，是很久没有烧向异性的火焰。她甚至开始了不间断的猜测，他是不是也同样想见到自己？他刚才掠过我的眼神是专门的吗？那瞬间的对望，他是不是也有着同样剧烈的心跳？为什么他还不转过身来？难道他不知道我在他身后吗？他为什么说“爱”这个字的时候专门看着我？难道他暗示着什么？该死该死，我怎么又脸红了？

上班时，她会专门去餐厅吃饭，希望能碰到陆西安。见到陆西安的机会却不多。他换了一个部门做经理，在二楼上班，梁星在三楼。陆西安上班时仍然是老成持重的样子，不拘言笑。他很少去餐厅，偶尔在电梯里碰到，总有别的同事在一起。即便一群人中见到陆西安的影子，梁星也会感觉这一天过的快乐充实。她像个孩子一样盼着什么，每天因为这个盼望而快乐。她把这一切归功给上帝，是上帝给了她青春的激情和向往，至于这向往是什么，谁在乎？她只知道这是个好东西，这个东西让她的每一天都闪烁着光芒。

她开始为自己创造机会。在家做了好吃的，她会专门多做一些，用保鲜盒装了带到班上去。

“你尝尝我做的韭菜盒子吧!”

“这次炖的肘子太好吃了，不给你带点儿，你就吃亏了。”

“酸菜粉条是我们家乡菜，你尝尝。”

她一趟趟溜去二楼，从陆西安冲着楼道的大窗户望进去，如果有别人，她就经过不停留，假装去健身房。没别人在，她就进去，放下饭盒聊几句才走。

“你这是干什么？又给我送吃的？真香啊！”陆西安微笑着看着梁星，眼神专注而热烈。梁星挪开眼睛，说：“知道你一个人，男人家，能做出什么来吃？肯定是对付。我顺便多做点儿，不麻烦。”

两人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吃东西了？嘴角有个饭粒儿。”陆西安忽然说。

“在哪里？”

“这儿。”陆西安伸手摸了一下梁星的嘴角，梁星一哆嗦。陆西安笑起来，说：“对不起，不是米粒，是个小粉刺。怎么，上火了？”

梁星斜眼瞪了陆西安一眼，说：“装蒜，你专门的。上火还不是因为你？”说完，一扭身走了，脚步沉沉的，生了气的样子。陆西安心花怒放，自己的判断没错，女人啊！

这时，离受洗还有一周时间。

受洗那天，金齐欣没有拒绝参加，儿子勇儿也一同去了教会，担任摄影师的艰巨任务。来观看受洗典礼的人坐满了整个教堂，连过道和楼上也都挤满了。共有二十五人参加受洗，据说这是华人浸信会有史以来最多一次集体受洗。家属们成群结伙地挤在受洗台前，有的拿着换洗衣服，有的端着相机拍照。

受洗台在教会主讲坛的地下，平时有块大地板盖着，看不出下面的机关。掀开地板，有几节台阶通到受洗池里，受洗池由上等白色瓷砖砌成，连着水管，比家里的澡盆宽大。受洗礼的前一天，受洗池已经擦拭得一尘不染，乳白的光芒咄咄逼人，阳光透过墙壁上的镂空十字架照在受洗池里，水面晃动出明亮跳跃的波纹。

潘牧师站在水池中，半身浸湿着。梁星穿着一件灰黑色棉质长裙一步步从台阶走下水池，牧师问：“你信主的宝血能洗净你的罪吗？

“我相信！”梁星清脆地回答。

“你愿与主同钉十字架，同埋葬，同复活吗？”

“我愿意！”梁星眼含热泪。

“我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给你施洗！”潘牧师说着，一手托着她后脑，一手抚着她身体，把她平平地朝后仰躺放入水中。那哗啦的一瞬间，梁星热泪奔涌，泪水混合着头发上流下来的水滴沿着湿透的长裙滚滚而下，湿淋淋的她从此要开始她圣洁的新生命了。

“愿上帝祝福你，与你同在！”潘牧师看着湿淋淋的梁星笑道。

闪光灯跨啦跨啦闪烁着，梁星看到陆西安站在池边满脸微笑，他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湿淋淋凹凸起伏的身体。她下意识勾起臂膀遮住前胸，心中的幸福感前所未有地升华着，啊，生活太好了，她在心中呐喊：神啊，我感谢你！

从池子上来，勇子不停地按着快门儿。金齐欣站在台侧早把准备好的大浴巾展开来，老婆从池子里走上来就披在她肩上，丈夫儿子跟班似地拎着换洗衣物陪她往卫生间走，一路上人们不停地道着“恭喜！”，她不停地回应着“感谢主！”头发还在淌水，人们没注意她不停涌出的泪水。

小唐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说，我来帮你。说着把梁星推进卫生间，也不顾她湿淋淋的，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我真为你高兴！”

换好衣服的梁星光鲜照人，一件白色暗花掐腰衬衫，一条抖起来笔直的黑色纱织宽口长裤。头发散在肩头，懒洋洋地弯着几缕。脸上补了妆，眉目干净。“得快点儿，丫丫受洗，我得去看。还没跟旭蓉蓉说上话呢，刚才看到她在人群里。”

受洗台四周仍旧被人挤得水泄不通，梁星一路说着“抱歉！抱歉！”总算挤到最里层，丫丫正在往水池下走，旭蓉蓉端着相机和贾易生站在台下。梁星挤过去，捅了捅旭蓉蓉。旭蓉蓉小声说：“刚才顾不上说恭喜！现在补上！”

目睹着丫丫受浸，梁星又忍不住红了眼睛。她小声说：“我等着看你受洗的一天呢！”气氛如此，旭蓉蓉也十分动容，她点了点头，看着湿淋淋的丫丫从池中起身，赶紧跑上去用浴巾裹了孩子，眼眶也湿了。

受洗礼完毕，教会活动结束，人们舍不得散，一群一伙儿拍照，三三两两扎堆儿讲话。陆西安看梁星一家和旭蓉蓉一家站在一起，走过来，眼神在梁星脸上扫了两圈，看见旭蓉蓉在，也少不得撇了两眼。见梁星变了脸色，自己先笑起来，“恭喜！欢迎多来教会！”和大家打着哈哈寒暄了一番。

贾易生头一次进教会，被旭蓉蓉逐一介绍。和陆西安握手时，两人都愣了愣，贾易生说，“我是不是认识你？”,陆西安也说，“是面熟!”

贾易生一拍大腿，“你是童小琦的爱人！当年你整天往我们宿舍楼上跑！哥们儿都恨死你了，那么清纯的女孩儿让一个外校的小伙追到手，耻辱啊！怎么在这儿见到了，这世界太小了！去年我们毕业20年聚会，童小琦说你在英国，你儿子也在英国，你怎么在这儿？你俩这是玩儿的哪一出？”

陆西安面色阴云起伏，他呵呵笑着：“世界是小，是很小！”也没多做解释，转身说：“我去和那位刚受洗的弟兄打个招呼，你们先聊！”

梁星吃了一惊，这是头一次有人正面提到陆西安的家庭，陆西安神秘面纱的一角正攥在贾易生的手中，不可思议。“你们认识？”梁星问。

“他老婆是我大学同学！美女兼才女！本事大得很，做实体的，都是老总了。”贾易生说完，含蓄地笑了笑，“呵呵，故事多了。”

梁星还要再问，被丫丫打断。丫丫兴高采烈，情绪还在刚受了洗的荣耀里兴奋着，她活蹦乱跳地闹着要去教会青年组一个同学家过夜（sleepover）。正好是每月一次的长周末，周一不用上学，旭蓉蓉就答应了。一家三口和梁星一家告别，梁星招呼着：“回头我给你去电话！都没来得及和你说话。”

“马上就是邻居了，着什么急？”旭蓉蓉笑着挥手告别。

上了车，旭蓉蓉问：“哎？想不到你会有这么虔诚信主的同学！”

“不是同学，他是工院的，追我们班一个女生，两所学院只隔三条街。这个女生童小琦故事多了，对同学们很仗义，求她办事，很热心。人极其能干，还风流。听说跟副市长有一腿，所以爬得这么快。同学聚会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跟一个老外打的火热，是和她们厂合作的外资方首席。她这个老公倒被她经常炫耀着，说在英国带着儿子过。她每年都要出国几次，我们都以为是去英国，想不到在加拿大，奇怪。女人啊，撒起谎来不眨眼，见识了。你没看陆西安躲开了吗？肯定有难言之隐。不知道为什么不离婚，他老婆的事儿也够他受的。”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想不到！可没见他有儿子啊！”旭蓉蓉问。

“他们是有一个儿子，在哪儿，你我哪里猜得透？老婆，他们可比你我复杂多了。”贾易生也感叹不已，“别看他信主，我看啊，是心灵苦闷，才从宗教上寻求慰籍，身边没女人，信主算是有个事儿干是不是？”

“这个你不能下结论！他是教会骨干，信了多年，灵命很成熟的，你不了解人别瞎说。”旭蓉蓉皱了眉，“什么没女人就找个事儿干？你没女人的时候也找事儿干？难道男人是有了女人就没事儿可干了？也许你是这种人，人家陆西安可不是。”

“得了吧，我就不信他们这些所谓信主的人真信！受过那么多年无神论教育，说信就信了？笑话！进化论就那么容易被创造论代替？白受教育了！愚昧！”

“你这是以己之心度君子之意！凭什么你就说人家不是真信？你是他肚里的蛔虫吗？要你这么说咱们丫丫也是假信了？今天咱们去教会干了什么？你怎么这么主观？太不尊重人了！国内的习气一点儿都没改！”旭蓉蓉激动起来。

“你不是中国人？动不动‘国内’长短，我最讨厌出了国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了！想不到你……”贾易生声音高昂起来，后半句却忍住没说。

“我不知天高地厚？你怎么说话？你讨厌我就直说，我还讨厌你呢！”

“别吵了!”丫丫坐在后排，大声喊了起来。“莫名其妙!我不要听！”

贾易生和旭蓉蓉都住了嘴。贾易生回来之后，两人虽偶尔拌嘴，正面冲突却不多。旭蓉蓉常常对自己说，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好不容易到一起，就接着忍吧，吵架能吵出什么结果？求同存异，有利和谐。所以，大多数时间，即使意见不和，她也不接茬。近来买房卖房一切顺利，两人齐心协力更是少有口角，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了别人信不信上帝而大动肝火，荒唐！难道是贾易生说起男人没女人就找事儿干触动了自己对他在国内单身生活的怀疑？男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动物？离了女人就空虚寂寞？女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自己和大威哥那事儿还不是一样？

旭蓉蓉把头扭向窗外，秋色已浓，路边树林现出层叠的层次来，很美。红的、黄的、棕色的、绿色的树叶刷刷响着奏鸣曲。人啊！旭蓉蓉觉得自己的心情和树叶一样无助，秋风想把你吹到哪里飘落，你一点儿做不了主。一路无话，一家人各自想着心事儿，安安静静开回家。

话说陆西安被贾易生认出来，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回家路上去酒类专卖店溜了一圈，冷不丁看见墙角的酒架上有方块字，竟是瓶装山西汾酒，吃了一惊，当下掏出三十五块买了一瓶，合人民币二百元上下，价格怕是比在国内还低廉，出口的中国酒都是正品，买得放心，心下高兴，出了门就翻身回去又买了一瓶。搞活经济多好，远在异国他乡能喝到家乡酒，真好！胸口那团棉花才松动了一些。

多年来，他遇到不顺心事儿，总会喝点儿酒，睡一觉，祷告祷告，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他庆幸上帝没有教导戒酒，否则，他的日子怎么能过？随后他拐进超市，买了一盒烤鸡腿和一盒色拉，晚饭就齐了。

陆西安的房子坐落在静湖区东侧，离蒙坛公司的新开发区大约十分钟距离。两千二百米大小的独立屋，房子不大，布局实用大方，三房两厅，三个卫生间，一个人住，宽敞有余，温暖不足。他从动物救助协会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瘸腿猫作伴儿，起名儿梦梦。这只女猫，虽然拐着一条腿，却有着一双总是半眯缝的勾魂眼，看起人来，分分秒秒一付痴情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她蜷在陆西安身上，会一动不动，松弛得像团没有生命却温暖无比的肉皮球。

陆西安进得门来，摊开鸡腿和色拉，开了汾酒，自斟自饮起来。见梦梦在脚边徜徉，起身开了一瓶猫罐头，把一只高脚葡萄酒杯斟满了，举着对梦梦说：“干杯吧！为了你我的孤独干杯！”

半杯酒下肚，他懒懒地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虽然闭着双眼，脑海里却放着电影，远处的童小琦、她那鬼佬情夫、儿子陆天逸，近处的贾易生、美貌的旭蓉蓉还有那暗送秋波的梁星。想到梁星，他的心脏小小颤动了一下。这女人除了有点儿俗气，倒真有一付好心肠。容貌说不上出众的漂亮，倒打扮得体很有些风情，做的那手好菜，自己也没少吃。他想起梁星上周从他办公室扭身离开的模样和那句“上火还不是因为你！”，身上热了起来。她脸上那颗小粉刺，随着嘴角一牵一扯呈现出格外的真实和性感。

杜杜：海內外平面紙媒發表作品三百余萬字。為“加華僑報”“渥京週末”“星星生活”等加拿大華文紙媒撰寫“杜杜之窗”“杜杜閒話”等文學專欄十餘載。小說、詩歌、散文屢獲美、中、加文學獎，多次獲得金獎。作品被收入十余部作家文集。已出版散文集《大路朝天》《杜杜在天涯》、詩集《上帝之棋》《一葉書簽》《玻璃牆裡的四季歌》、短篇小說集《青草地》《玫紅色的艾瑪》、微小說集《瑪格麗塔》、中長篇小說集《不吃土豆的日子》、古典詩詞集《草色入簾青》、英文詩集《When a poem speaks 》、長篇小說上下部《中國湖》等十餘部個人著作。《中國湖》榮獲2020年海外華文著述獎文藝創作類小說獎第一名。杜杜著書在Amazon世界各地國際網站上架發行。搜索詞：Dudu Anthology Zhanqing Du。杜杜是中國魯迅文學院35期學員，加拿大華裔作協、加中筆會、海外華文女作協、北美作協等會會員。以文字為舟，遊歷生活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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