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故事：春花秋实（十）

（十）

春节刚过完，天气还冷着呢。梁子妈手里端着一大碗热粥，进了屋，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吃早饭。桌子旁边围坐着爷儿仨，每人手里两个大馒头，就着咸菜小酱萝卜，稀里哈喇地喝着热粥。梁子吃完一抹嘴，碗一推，拿起外套帽子手套就要出门，梁子妈发话了，“振国啊，过了年小菊就二十三了，咱们这儿是不是张罗着把事儿办了吧？”梁子听了呵呵地乐，“妈，您瞧您急的，想抱孙子呢。”梁子妈把脸一沉，“这孩子没个正形。”正正脸色，“我跟你说哈，你别这么混着不当回事。小菊的年龄大了，他们女家心里头着急也不好意思催，好像要把闺女往外推似的，咱们男家得主动。”

“行啊行啊，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依着您。”梁子打着哈哈，心里想起露露说过她年龄小不着急，小菊年龄比露露还小呢，乐着和他哥一起出了门。梁子妈老大不高兴，对着梁子爸说，“这小子也是个不上心的，这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梁子爸哼了一声，“这小子怕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什么露露呢。咱是得赶紧把事儿办了。”

不说梁家这边盘算着，小菊妈也是同一个心思。这几天她絮絮叨叨的，就跟小菊嘀咕这事儿呢，“你绕着弯儿地问问振国，他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儿啊？”小菊的脸都红了好几次了。

周日这天风和日丽，有点儿春天的意思。梁子和小菊看完电影出来，天已经有些擦黑了。梁子非要到公园里去走走，到了那里，年轻的恋人们都利用这个好天气到公园里来。梁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背静的地方，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抱着小菊要跟她亲嘴儿。小菊推着扭着好一会儿，让他如了愿。小菊推着嬉皮笑脸的梁子，“站好了，咱好好说话。”

“说什么呀？”梁子又要再来。

“振国！”小菊把脸放严肃，“我妈问呢，咱俩什么时候办事儿？”

“还早呢吧？”

“不早了，我妈说，过年我就二十三了。”

“你妈，他们老家儿的那套。不知道现在国家的晚婚政策？男的二十五，女的二十三才能结婚。十足的岁数，跟他们那过年就算一岁不一样。”

小菊听他说的有理，闷头算了算，“到了六月，咱俩就都满了岁数了。”

“那好啊，六月以后，咱就办。”

小菊以为任务完成了，回家跟妈交差。小菊妈听完这话，拿眼睛瞪着小菊，“办？他要咋办？”

“。。。”小菊语塞，“不就结婚吗？还能咋办？”

“哎哟，我说你这小姑奶奶真没用啊，这事儿能不问明白吗？结婚，他老梁家先得有间房子才能娶媳妇啊。他家那房现成吗？就算有了房，屋里的家俱呢？总不能你嫁过去，你们小两口一卷铺盖打地铺吧？”

“妈，您这是啥话啊？”小菊又窘又急。

小菊爸正坐在桌边喝两盅，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乐了，跟小菊说，“你妈说相声呢。”

“呸！”小菊妈冲着小菊爸啐一口，“你这老头子酒一下肚就没正形儿了。”回过头来对小菊说，“闺女，这结婚是大事，可不能马虎。现在不兴要彩礼了，但他们男家怎么也得意思得说得过去才行。这新房，家俱不置备全了，你就不能过去。”她用手捋着小菊的头发，爱怜地说，“咱养大长得跟花儿似的大姑娘不容易，婚前不把该要的都要了，你过去还不是得受苦？”想了想又说，“还有，振国给你买什么？手表总得给你买块高级的吧？那高级料子的衣裳也得给你置几身吧？”

“可不，”小菊爸挟一颗花生豆放在嘴里慢慢地嚼，“振国福利好，钱多，你们年轻人时兴的东西，都该给你买全了。”

“哎，”一句话提醒了小菊妈，“你大表姐年前结婚的时候，你表姐夫可是送了她一条金链子的。振国，总不能输给你姐夫吧？”

从这天起，小菊和梁子就成了两家娶嫁物质上交涉的传声筒。梁子妈一有见了未来媳妇的机会，就拉着小菊的手，挤着满脸的笑容说话，“小菊啊，新房一定布置得合你的心意，家俱咱全打新的，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嘛。你回去问问亲家，就是这床上铺的盖的，也是咱梁家准备吗？”

小菊妈听了这话冷笑，“要照过去的规矩，他家得给咱家下定礼的。现在可是便宜他们了，什么都不给就把我们一个大姑娘给要走了。”气哼哼地，“照理床上的铺盖是娘家的事儿，可是，梁家是不是也得出点儿衬着点儿啊？”

梁家也知道自己理亏些，就跟梁子说，但凡今后小菊家里要求的，都尽量地答应下来。梁子每天都跟陆蕊汇报情况，嘻嘻哈哈地仿佛是在说别人家的事。陆蕊从来没见过这么讨价还价要嫁妆彩礼的，这回可是大开眼界。笑够了，她问，“梁子，到时候，你真的包辆车把小菊从她家拉到你家来啊？”

“那可不，”梁子又吹上了，“我哥有个哥们儿就是司机，到时候就包他的车。”

陆蕊讽刺地问，“在车上披红挂彩？”

“是啊，结大红花吧。我也不知道，到时候我妈她们张罗。”

“我说梁子，那多俗啊！”

“什么？”梁子愣了一下，“俗，怎么俗？”

“你想啊，用车接回来，跟过去的新娘子上花轿似的。你还要不要吹鼓手？吹唢呐的什么的？哈哈哈。。。”

梁子也乐了，“现在哪儿找那些玩艺儿去。”想了想，“露露，你们大学生，办事儿都不用车把新娘子拉回家？”

陆蕊一撇嘴，“当然不用，谁现在还用那个呀，俗了吧叽的，让人笑话。”

“那你们结婚都怎么办？”

“我们同学结婚，到了日子两人一齐休婚假，出去游山玩水，旅行结婚。你想想，你这办酒席，找车得花多少钱啊？把这钱用在旅游上多滋润啊，又实惠。”

“那怎么着？回来就说俩人已经结婚了，没声没响的，跟干了什么坏事儿似的？”

“他们回来就满单位地撒把喜糖，算是告诉大家他们结婚了。我们同学，好几对儿了，都这样。”

梁子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