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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结婚那天,陆蕊到梁家时,小菊已经给接过来了。门口一地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门外西边的空地上停了一辆锃亮的黑色汽车,上面结着一朵大红花,红色彩带从车头扯到车尾。陆蕊抿着嘴乐,梁子到底还是没能免俗啊。
仪式刚完,陆蕊见大妈大嫂们都往新房走,也跟了过去。大家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都不见新人过来。陆蕊认识不了几个人,就满院子的转转,看看新人在什么地方呢。走到他们举行仪式的地方,看见小菊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西装,被一群小伙子围着。梁子的师哥领头,一帮人大声地叫着嫂子,让小菊给他们一一点烟。
小菊推着凑过来的师哥说, “你是振国的师哥呢,怎么也叫我嫂子?”
小伙子们一片哄笑,师哥说,“进门三天无大小[注10],这是规矩了。嫂子你就好生给我们点烟吧。”
小菊划根火柴,凑上去,叼着烟的人就左躲右躲,小菊平均要划三四根火柴才能点好一根。这时有个小子,见小菊几次都点不到,索性把烟卷从嘴里拔出来,一把把它朝着小菊的嘴里塞去,说,”你这么点着方便。“周围一片怪笑,小菊本能地用手一挡,往后一退,烟卷掉在地上。“怎么着啊,嫂子?你真不给脸啊,把咱的烟卷往地上扔?”陆蕊看着,红晕从小菊的两腮升起,一直升到她的两个眼圈。
这时谢家嫂子过来,大声说,“小菊啊,我们都等着看新房呢,你不来我们都不能进去啊。”捡起地上的烟卷递回给本人,那小子不接,嚷嚷着,“怎么着,这么多人就不给我面子是吧,人家的怎么嫂子都给点了?”谢家嫂子说,“我们等着看新房呢,待会儿你新嫂子就过来给你点烟,成了吧?”说完把烟搡进他的手里,拉着小菊就走。那小子还要再嚷嚷,梁子妈过来了,“你们哥几个悠着点儿,她是新媳妇,一时脸上下不来呢。”
师哥说, “大妈,这是闹洞房呢,您不能不让我们闹吧?不闹不热闹,您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梁子妈说,“闹是要闹,但你们也要悠着点儿,把她弄哭了,咱们大伙儿都没劲儿。”一把把梁子拉过来,“这不是振国在呢吗?闹他吧。”一直看着不敢说话怕人笑话的梁子,这时大着嗓门喊起来了,“你们都跟哥哥我来,我要怵一下头,就不是你哥哥!”这帮人一下子又来了劲,又笑又叫,一片声地喊 “灌丫的”。
谢家嫂子把小菊拉到到了新房门口,一把把小菊先推进去,门口等着的人就一哄都进来了。谢家嫂子看着小菊,“小菊你千万要忍着,就这三天,那帮混小子就是要用这三天来劲儿,过了就好了,啊?”小菊让她这么一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谢嫂子一看赶快说,“小菊,听姐姐一句话,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过了门后可千万不能哭啊,哭了不吉利,以后一辈子的事儿。”小菊嘴唇颤抖着,半天才忍住了。谢家嫂子又说,“你哭了,人家还要说你不大方,大伙儿都没意思。你能应付就应付着,他们要是闹得太厉害,我去给你打圆场。有时候那帮人拿酒盖脸,啥事儿都敢干。”
“可不是,”旁边一个年轻媳妇搭话,“我结婚的那天,一个臭小子抱着我的腰,嘴都快凑到我的脸上了。让他占我的便宜占大了。”
谢嫂子看见陆蕊她们几个姑娘站在门口,马上转了话题,她看着床上摞着的里表三新的被褥叫起来了,“瞧瞧,瞧瞧,这多漂亮啊。”把最上面那床被子打开,给大家看龙凤呈祥的大红被面。又把那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举起来看,啧啧称赞,“多水呀,小菊,你娘家真给你挣面子!”
陆蕊东瞧西看了一会儿,小菊又给那帮人拉过去点烟了。酒席还没开,梁子已经喝得一身酒气。陆蕊觉得很无聊,瞅了个空,把梁子拉到一边,“梁子,我要走了。”
梁子大出意外,“酒席还没开呢,你怎么能走?”
陆蕊想,人家请的人都是有数的,大概根本就没算上自己这双筷子。就说,“我下午还有事儿呢,我和同学有约,再不走就晚了。”她掏出个红包塞进梁子的衣兜里。梁子叫起来了,“露露,你拿我当外人啊,这哪儿能要。”说着就把手往兜里掏。陆蕊用手压住梁子的手,“收了吧,讨个吉利。”
梁子跟陆蕊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没有过肢体上的接触,这时他忽然愿意露露柔软而坚定的手在他的手上呆的时间长一点,更长一点。
陆蕊看着梁子的眼睛,“梁子你悠着点儿,别喝醉了。晚晌你还要陪着新娘子回门儿呢。”
梁子觉得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心想,我一定是喝多了。这时听到有人大声叫着找新郎,陆蕊把他的肩膀轻轻一推,说,去吧。
陆蕊走出梁家的门,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汽车站的方向快步走去。
[注10] 进门三天无大小:北京劳工阶层的结婚习俗,意思是结婚后的三天内,任何人(主要是男的),无论真实的年龄是多大,都可以管新郎新娘叫哥哥嫂子,以弟弟小叔子的身份跟他们胡闹,包括闹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