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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矿上工作的第九天:即1968年九月五日,一上班指导员就派我去大明镇“群专指挥部”领人,一个因为在商店“刷浆”犯罪被揪斗后游街,并被“群专指挥部”押了一宿的我队职工:高九。看守员看了看我的介绍信,就把高九带给了我,说:“没发现啥历史问题,就是个富农子弟;至于耍流氓的事,他不承认,可是事主咬定了是他干的,并被起哄的人游了街,算是嫌犯吧,回去好好教育教育。”
大明镇离煤矿三里多地,一出指挥部他就问我:“大学生,你姓啥来着?”我说“姓彭。”他说:“那我就管你叫大彭吧,真的,昨天我是去大明商店给孩子取奶去的,听说有过期的鸡蛋处理不要票,就挤过去买,结果我前面那女的买完转身就和我对脸,后面的人一拥挤,我就把她按柜台上了,她一推我鸡蛋就在纸袋里碎了,撒了俺俩一身,她就骂我耍流氓,后边的浑小子就说我刷浆了,借势打我,我一还手,他们就拉我游街了,还送到群专指挥部押了一宿。”我将信将疑地扔了一句“苍蝇不盯没缝的鸡蛋,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嘛,等回队跟领导说吧。”
指导员赵成功和高九是蓬莱老乡,都是困难时期跑关东当盲流过来的,后来赵成功老家开了个“党员”的证明,就提拔当了采煤队的指导员;高九的证明是“富农子弟”就当了采煤木匠:就是专门给木头支柱穿鞋带帽的工种。
把高九交给指导员以后,我因为要上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的二班,所以赶忙去食堂吃午饭,吃完饭看见高九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原来他也是二班的,昨天因为出事旷了一天工,今天可不敢耽误,所以被指导员“教育”一番之后又托人带讯给老婆报了“没事”后也赶来吃饭,偏偏没带钱和饭票,又向我借了四毛钱和一斤粮票,匆匆吃完又赶回队部参加下午两点钟的班前会:学习毛主席著作。我是队部宣传员,所以先念了一遍“纪念白求恩”就引导大伙讨论。结果“活宝”任天堂第一个发言:“我说高木匠,你昨天旷了一天工,听说是刚从老婆身上下来,就把别的女的给刷浆了,是不是得检讨检讨资产阶级思想啊?”任天堂的搭档池绍辉也立刻搭话“就是嘛,听说把女的蛋都挤碎了,真给俺们工人阶级丢脸。”这两个沈阳下乡青年一开炮,这会议就荤的不行了。有的问“那女的好看吗?”有的提醒高九“出门小心别让那女人的丈夫报复了。”也有的议论“大明镇就是有那么一伙人,专门挖绝户坟揣寡妇门,混在群众专政指挥部里不干人事。”我知道自己不压茬,就请指导员讲话,指导员让大伙胡说八道一顿以后就请詹队长布置井下任务了。詹队长说:“军代表布置任务了,为了迎接国庆节要献厚礼,我们队这个月的任务是一万五千吨,每班最少出250吨,现在掌子面120米长,一米二高,采煤班要尽量刷两遍帮才够数,所以今天你们要由两头向中间采;上个班溜子(刮板运输机)坏了,空顶时间有点长了,马班长和大彭各带一伙人赶紧去接班吧。”这时技术员战守军小声提醒我:“王总说页岩带顶板容易断裂,千万少空顶。”我问:“王总不是被隔离审查呢吗?”他说:“昨天就被军代表解放了,现在在总调度室值班呢!”
换了工作服,再走到掌子面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和马班长约定:他的人从机头开始,我的人从机尾开干;一米二高的掌子放炮以后最多就剩半米的空间了,我领小任子,小池子,宫凯等六个人往里面爬,依次拉开两米的距离开始攉煤(往刮板运输机上装煤)挖柱窝,刚够安一个木头顶子的时候,高九就抱着木头过来了,这时,我后面的煤已经清理了一大半高九开始打顶子了。在我还要带人往前爬的时候,高九拉住了我:“大彭,老塘掉渣了,退吧!”我还在犹豫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拖到他身后,闹得我一个趔趄,说时迟那时快,老塘的密集木柱嘎嘎作响,忽地向我们倒来,我们纷纷向后逃离,又忽地一声闷响,机尾冒顶。我们被闷在了中间,又是一阵轰鸣,溜子停了。万籁寂静,我们上方的顶板已经压了下来。幸亏刚打的顶子为我们保留了窝身的空间,但是破碎的煤渣和石头渣一绺绺地从矿帽上溜下来,充填这有限的空间。我大声地喊着:高九,小任子,小池子,宫凯,大刘的名字,只有小任子,小池子和宫凯有回声,并传来了哭声。我们都萎缩在各自的空间,我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但是,谁知道要多久呢?我的矿灯砸坏了,一片漆黑我啥也看不见;我们不能动,也不敢动,因为没有铁溜子把煤运走,我们的空间会越来越小越来越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传来小任子的喊声:“大彭,回风道来人啦!我这的缝隙有灯影。”池子和他用摇动的矿灯从有限的空隙里和外面打招呼。外面是指导员的声音:“你们千万别动,我们很快会把你们挖出来的。”是的,很快,他们在机尾的两侧上方重新打了木垛,支护好了以后才把压在机尾上的大片的巨石移开,结果露出了大刘的尸体;溜子能够开动了,我们可以往外爬了,小任子,小池子爬出去了,矿灯下,我回头看见了高九的矿帽掉了,头被顶板压进了胸腔。位子就是我被拉开的地方。
升井后,已是九月六日中午;赤脚医生小周(原来是我队工人)给我们量了血压,检查了身体。向军代表报告说:只受了点惊吓,身体没毛病。队长当即宣布:放你们一个礼拜假期,工资照开。我拒绝了休息,因为妻子在千里以外的农场接受“再教育”,父母因为成分问题被迫两地分居,我无家可回,也不想让父母和家人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我受困的事;指导员见我不休息就安排我处理高九的后事,我问:“是否应该开一个追悼会,纪念一下大刘和高九?”指导员为难地看看队长,詹队长像看见怪物似的问我:“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多吗?出事故的事从局到矿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开什么追悼会?”我喃喃分辩道:“是毛主席说的今后无论死了谁,只要是做了有益于人民的事,我们就要纪念他,给他开追悼会。。。。。。”指导员打断我说:“高九是六零年一月入矿工作的,到现在不够十年,按照抚恤金发放规定,每一年工龄发一个月工资,外加丧葬费和补贴,你去矿财务科给他算算领了。”
高九是五级木匠,月薪61.9元,外加330元丧葬费和补贴(九月份全月工资)合计领了人民币949元。我想和指导员一起给高九的家属送去,可能是怕我乱说话,所以钱交给指导员以后,他就自己代表组织去慰问了。
过后,我又问指导员“为什么不能给大刘和高九开追悼会?”指导员一脸正经地说:“给一个富农子弟,刷浆嫌疑犯开追悼会,我们的立场跑那去了?”我说“大刘出身贫农可以给他开追悼会呀?”指导员生气地说:“两个人都是工伤死亡,我们却只给一个人开追悼会,这叫一碗水端平吗?难怪你出身也不好,要好好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呀。”
后来,直到我调离煤矿,我都是在班组里跟班劳动。申请入党的事从来就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