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德还是缺钱？（三）：贪便宜和卖假货

几经周折，最后在中发电子市场，一个在中关村小有名气的电子产品批发零售交易市场找到了柯君，当时柯君在中发电子市场有一个小摊位，主要卖网络交换机，路由器，ADSL拨号器等硬件，跟他一聊这个产品，他觉得有市场，再问他愿不愿意做代理，他马上同意愿意代理，一拍即合，就把代理权给了他。签了一个代理协议，给他留了五个样机，这个产品就开始在他的摊位上开卖了。前后几个小时，就把这事搞定了，觉得这是有史以来，在中国办得最快的一件事。回到了美国，把签好代理协议就还给朋友，就没再管这事了。

大约是一年以后，这位朋友来电话告诉我，柯君电话联系不上了，让我下次去北京去中发电子市场的摊位看一下，他还在不在？而且朋友还告诉我，他的“电子看门狗”产品，柯君一个也没有卖掉，不知怎么搞的！后来，应朋友的要求，去中发市场找柯君，发现他的摊位已易主，打手机已经是空号了！说明柯君确实从中发电子市场消失了。

又过了一年多，在北京上地的地铁口意外地碰到了柯君，问及他如何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苦笑着，在中发电子市场干了三年，只有第二年赚了钱，第一年赔钱是有准备的，第三年再赔钱就没有钱赔了，不得欠着一些供货商的钱没还清，就擅自撤离了，然后把手机一换号，就从那个行业消失了。一般认为买网络产品应该好赚钱，为何柯君赚不了呢？于是我便问他，“别人怎么都在赚钱，你就赚不了呢？”

“你不知道，这类电子产品厂家给我们的价格和市场报价空间很小，如果靠那点利润是养不活的，你要想赚钱，只有两种方法：一、卖假货，比如耗材，激光打印里的碳粉，这里价格不透明，你可以国产货冒充品牌货，如HP的，这样你可以赚些钱，二、以次充好，把回收回来的交换机，洗干净了，重新喷漆，让人家看上去跟新的一样。我第二年的钱就是这么赚来的，干完以后，赚了钱心里难受。第三年，以为自己有经验，有老客户，自己坚决不卖假货和次货了，结果还是争不过那些做假货和次货的人，所以不仅赔了钱，还欠了别人的货款！”

问他总共欠了人家多少？他含糊其辞说了说，

“几万块钱吧！以后赚了钱再还人家！”，听完后，我接着问，

“那你现在干什么？”，他答道，

“跟家里借了点钱，在地铁口盘了一个小餐馆，现在是干餐饮了，不再干电子了。”一听他是干餐馆的，那好，下次再来上地办事，一定到他这里吃饭，也算给他一些生意嘛，于是便对他说，

“行啊，下次我再来上地办事，就到你餐馆去吃饭。”柯君连忙称是，便告辞了。和柯君分手后，我还在想，这家伙够缺德的，欠着人家供货商的钱不还，一关手机，拍屁股就走人了。好在我的那位朋友没有给他供货，只给了他几个样机，要真是供了货，收不回来货款，那可就惨了！

半年后，又去北京的上地办事。办完事后，正值午饭时间，于是便想起来柯君的餐馆，觉得去那里吃顿饭，也给他送去一笔小生意吧。到了地铁口附近，按照上次说的名字找到了柯君的餐馆，他正好在班上，一见我进门，喜出望外，特别热情。自己简单地环视了他餐馆，不大，十几张桌子，有几个客人已经在吃了。看完后，我开门见山，直接对他说，我就是来吃午饭的。他听完我话的后，二话也没解释就拽着我出了他的餐馆，直奔隔壁不远的一个比较大餐馆去了。待我们坐下来后，他解释说，

“我正在准备把这餐馆盘出去，最近内部管理乱，也没备什么好菜，只好到别人的餐馆来陪你了。”我看了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开了句玩笑，对他说，

“你莫不是在你的餐馆里使用地沟油，怕我识破？”，他一听急了，说，

“天地良心，再赚不了钱，咱也不能干那缺德的事。”看咱没说话，他接着说，

“你们是不是在网上看太多了地沟油的报道了吧？实际上，食用油在整个餐馆的运营成本里占的比例很小，油和盐这类耐用品，一年用不完也坏不了，很少有人会干那种傻事。而每天的耗材，如生鲜活鱼、活鸡和新鲜蔬菜的东西才是我们的主要成本，这些物流计划不准确，海鲜、蔬菜买了少了，突然多来了客人，为了应急，就只得跟附近的餐馆花高价跟人家借，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有时候，因为买多了，吃不完，鱼死了，蔬菜蔫了，这些都是成本，其次，就是人力成本了。”听完他的解释后，我便问道，

“那你为什么又不做了呢？”，他回答说，

“像我们的这样的小业主，盘下一个这样的小餐馆，饭菜的价格不能太高，如果碰到死鱼和过夜的蔫了蔬菜，为了那点微薄的利润，我们不能扔，只能把这些原材料用上，如果不用上，我们肯定死赔。这种事情做长了，良心过不去，只好把它盘出去了。告诉你一个基本法则吧，像你这样有身份、手头宽裕的人，见着我们这类小餐馆就不要进，10块钱一份的辣子鸡丁，我们如何做的出来？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我们也变不了戏法，只能精打细算了。我不能说，每次你到我们这类小餐馆，百分之百会吃到死鱼和过夜的蔬菜，但机会还是很大的。当你愿意花20块钱买一份辣子鸡丁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就大大减少。将心比心，都是做生意的人，都想做大做强，有机会钱赚，谁会做那缺德的事呢！我要是能在中发电子市场赚钱，哪还至于来干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不瞒你说，上次在中发电子市场欠人家的货款现在还没还清呢！原以为这里赚了钱就可以还人家了，这回又泡汤了！唉！”只见他一声长叹，许久没有再说话。

这件事给我们的启发是，国内的小餐馆确实存在许多上面谈到的食品安全隐患，而且这些隐患对于业内人士来说都是有共识的，也是公开的秘密。“又要马儿长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为了生存，商家之间打价格战，老百姓爱贪便宜，也不想想，价格低到如此程度，一碟可口的荤菜如何还能做得出来？最终形成了这种局面，应该是市场上供求两方促成的。俗话说，孤掌难鸣啊，如果光有餐馆提供这类不健康的食物，没有人用餐，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如果老百姓动脑筋想一下，你花的钱能买到一份合格的荤菜么？没人去这么想，只是贪便宜，那又能怪谁呢？本人平时就很少去这类小餐馆，经历这件事以后，再也不考虑在低端餐馆用餐的事，因为它的食品卫生太不安全了！

这些小商贩的经历还告诉我们，一般有良心的人，因为生活所迫也会短时期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缺德”的事情，但终因良心的谴责，使得自己改邪归正，另谋出路，而每一次再就业有可能是一个新的陷阱，善良的人们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使得自己良心的天平最后失去平衡，为了生活，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干出一些“缺德”的事来。这种事情，除了要管治这些不法商人，更多的是要教育消费者理性消费，一味地贪图便宜，其后果是很可怕的！因此，当今中国的各类食品安全问题，其实就是消费者的贪便宜和商家因缺德而提供虚假服务造成的，缺一方都不会形成这种局面。有人说这是法制不健全的表现，要说食品安全法早就有，但执法难度大，一方面从业者为了小利铤而走险干缺德事，另一方面又因违法数目太大，法不治众而造成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