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休斯敦 - 一个中国家庭在美国 （节选九 TEEN-AGER）

    英语中的数字从13到19，THIRTEEN、FOURTEEN、……、NINETEEN，末尾都带一个“TEEN”字，英语里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TEEN-AGER”就是指从13岁到19岁的青少年。

    其实美国人也承认TEEN-AGER的孩子容易出问题，性生活呀、毒品呀、女孩子瘦身呀，等等等等，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那么强调尊重孩子个人的选择。也许，在他们的心目中，孩子犯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不足为惧。可是很多中国孩子的家长都跟我一样，怕他们在这段时间学坏。这种感觉就好像要带着孩子过一道充满瘴气的沼泽地一样。

    我的许多华人朋友，认为我们家俊俊很优秀，常常问我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我也说不清，我想不出自己刻意教育孩子的范例，就送给我的朋友们这些发生在俊俊“TEEN-AGER”年代的小故事吧。

从普通初中到名牌高中

    休斯敦的公立学校中有几所重点学校。这种学校在教学结构上按照两个分部操作，一个是为所在校区服务的，只要是住在那个校区的学龄儿童，学校就有义务录取和培养他们；另一个则要通过一些特殊的要求有名额限制的录取。

    俊俊小学毕业以后，由于我们对美国招生制度的不了解，没有进到原先期望的重点初中。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赶在申请截止日期的前一天将材料寄出去，可是收到通知的时候落了个备取。当时急不可待地赶到那所学校，一问才知道，他们并不像中国的学校择优录取，而是收到申请就处理，只要符合条件就录取。所以，他们说我们的孩子材料送迟了，录取的名额已满。

    我正为自己的失误懊恼的时候，俊俊小学的教务长打听到新增的一所重点中学还有名额，这样俊俊的问题才得以解决。说来也是因祸得福，俊俊在那儿读书期间，有一年休斯敦分到一个中学生总统奖的名额，给了这所学校，而俊俊就得到了那份殊荣；还有，这所学校的一位校友捐了一大笔款，专门用以鼓励毕业以后读大学的学生。所以俊俊大学期间每年都领到了他颁发的奖学金。

    同样的错误当然不能犯第二次。为了确保杨俊进入休市最好的公立高中，我们把家搬到百利高中学区，还在他们一开始接受申请的时候就将材料递了上去。这个学校以外国语教学著名，跟很多国外的名牌高中有校际交流关系。

    俊选择了中文作为外语课。我们告诉他他这么决定我们很高兴。我的许多华人朋友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不会说中文，最惨的是到美国来陪读的母亲因为不会英语跟孩子不能沟通，类似孩子把母亲当成家中女佣的故事令人揪心。俊的中文老师是台湾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对俊非常好。俊读大学以后，这位老师还介绍他给一位台湾来的中学生当家教。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俊俊当时不选中文，我们也会很高兴。我们会向俊祝贺，祝贺他将来是一位会三国语言的使者。

你很聪明

    “何以见得？”

    “上几何课的时候，老师讲的内容他们有的人在初中就学过了。”

    “那没什么可怕的呀！我跟你说，老师教的内容，你们同学以前学过了对他们不一定好呢。中国有一位优秀小学教师曾经说过，她主张幼儿园的老师可以教孩子画画，唱歌，做游戏，就是不能教孩子读书识字。说这样的孩子上一年级时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很容易养成上课不专心听讲的坏毛病，结果反而不如那种一次性学会学好的孩子。”

    “妈妈，你不要觉得你儿子是最厉害的。他们真的比我厉害。”

    孩子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如果一开始就自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师上课讲的内容，你懂吗？”我问，俊说“懂。”

    “懂就行了呀，俊，你看，第一，老师不会因为他们学过了就不教呀。第二，老师不会考她没有教过的内容，是不是？”

    我有太多“补洞”的经历。我高中没有读完就下乡插队，然后读大学。我大学读的是机械，可是研究生却改为计算机软件。“你知道吗，”我跟俊说，“妈妈的英文就是这么过来的。妈妈在国内读研究生的时候，因为中学学的是俄语，底子比别人差。老师上英文课，许多同学说他们在中学就学过了。这样，每上一堂课，妈妈的收获都比他们大。考试的时候，虽然妈妈的实际水平不如他们，但是试卷上看不出来。等到研究生毕业，他们的老本吃得差不多了，妈妈也赶得差不多了。”

    “咱们就跟着老师学，好吗，妈保证你没有问题。不信，等考了试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给孩子打足了气，但是我相信他在等待第一次考试。

    考试结果出来以后，俊俊的顾虑消失了。可是在事实面前他还是有一点儿不相信：为什么那些同学会考得比自己差？我说：“因为你很聪明，又比他们认真。”

    十多年以后，杨俊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毕业。毕业典礼过后，孩子跟我说：“妈妈，这个学院走出去的人都很牛。所以，我要常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变得目中无人。”我告诉他，“你这样想妈妈很高兴。事实上，世界这么大，领域那么广，比我们强的人很多很多。”

意外的收获

    一天下午邻居小张过来玩，“哇，你们家真过瘾，一人捧一本金庸小说。”

    “怎么，你们家不像我们？”我笑着问。小张的父母在德州医疗中心做研究工作，今年春天才把他从中国接过来，也是冲着俊俊读书的这个学校才搬到我们住的这个公寓的。他暑假后就上12年级了，杨俊说他的数理化特别厉害。

    “我爸妈整天就是看论文，写文章。”小张抱怨说，“我要是在家看小说，我妈该骂我了。她整天对我就是‘托福、托福’，烦死了。你们家杨俊多幸福哦！痛快，真痛快。”

    “小张，你这就不知道了。如果你跟杨俊换一下，我们就不会陪他读小说了呢。”一个外国学生，至少需要在美国受4年的中学教育才能在申请读大学的时候免考“托福”。小张能上什么样的学校，就看他今后这一年英文的进步程度了。

    其实，我看小说看得也挺累的，不过相对于我的专业来说，这却是一个彻底的放松。除此之外，我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我看小说的速度比一般人都慢，像看专业书一样，一句一句的。因为这样，虽然起初俊俊赶不上我的速度，但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却在渐渐缩小。我这个样子给他带来了短期内超过我的希望，这不正好可以用来鼓励他学中文吗？

欣赏孩子的杰作

    俊带回家做的作业好像都不是书面作业，他们每年的科学知识课都要求学生自己选题做一个实验项目。俊准备得很认真，也很开心。他还说，老师讲了，在班里做得好的会被选了在全校展览，然后学校又取前几名参加市里中学生的科学项目展览和比赛。

    有一次，俊俊做了一把算盘。还请他爸爸教他如何用。

    算盘四周的框架是用很结实的纸板做的，里面串算盘珠的杆子是用喝饮料的吸管代替的，为了做算盘珠，俊忍痛把我们送他的呼啦圈给剪了。他说他要向同学们介绍中国人早先是如何用算盘做算术的。

    还有一次，俊俊做了一个液面震动水泵。这个课题是根据老师给大家发的一篇论文来做的。这篇论文说，液面的温差能够使得液体震动而产生动力。俊俊很动了一份脑筋，最后请爸爸开车到一家玻璃仪器专卖店采购了弯曲的玻璃试管，把它们接起来，装上水，然后在一端加热形成温差。

    更多的时候，俊俊的课题是他在图书馆的藏书中选的。那儿有很多专门介绍适合不同年龄段的课题项目书。我很欣赏这种方法，虽然每次他只需要做一个项目，但是这个挑选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学习和丰富知识的过程。

    我得感谢我先生，他在为孩子的课题准备材料方面花了很多时间。而我在其中只担任了跟孩子共享成果的角色。不过，我在跟俊俊比赛，看是他用算盘还是我用纸笔做算术快的时候，也给孩子增加了不小的成就感，因为我总会比他慢半拍¾¾就只半拍。

聊天

    我最喜欢在吃晚饭的时候跟孩子聊天了，既不浪费时间，又可以相互沟通，还能不露痕迹地把自己的意见透露过去。

    这一天，俊俊回来特别兴奋。他的高年级朋友被耶鲁大学录取了。

    他朋友跟俊俊的情况差不多，也是随他父母从中国大陆来的。“你知道吗，我朋友为了能够被好学校录取，上学期参加了5个俱乐部。他说他第一年没有参加俱乐部，第二年只参加一个，这样不行。大学申请表上的课外活动那一栏有好多行，一定要填满。”

    “俊，你参加了几个俱乐部了？”我知道杨俊一进高中就进了数学和化学俱乐部。谈起这两个俱乐部，我们还开玩笑说儿子遗传基因好。我先生最喜欢化学，而我独钟数学。

    “我还参加了一个中文俱乐部和一个联合国俱乐部，下学期我再去参加他们越南人俱乐部。还有，我朋友说光参加俱乐部还不够，还要竞选当头头。下学期我要竞选当头头。”

    我觉得俊的打算不错，就是他喜欢看体育比赛，却不太爱运动，要是能再参加一个体育俱乐部就好了。“俊，你那么喜欢棒球，应该参加棒球俱乐部。”我发现我们看棒球的时候，俊俊对投手的决定发表的意见很有道理。“对了，俊，我觉得你很适合当棒球的投手。真的。当投手最重要的是要能准确分析对手的心理。你这方面好像很厉害。”

    可惜，俊俊没有进棒球俱乐部的意愿。

    不过，我觉得自从我说他适合当投手，我发现他开始用围棋子练习投放的准头。是不是打算当投手的先兆呢？反正我会继续努力。

当乞丐的滋味

    俊俊圣诞节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活动，跟同学们到华盛顿去体验穷苦人的生活。

    俊的飞机下午五点返回休市，俊说学校校车会把他们都送到学校去，让我们六点到那儿等。

    回家的车上，我们问俊俊在华盛顿都干了些什么，他说参观了贫民窟，少教所，走访了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天让他们到街上去跟路人讨钱。

    问俊当乞丐的滋味怎样，俊说华盛顿太冷了，因为只穿了个小棉袄，冻得直打哆嗦，只好在街边蹦啊跳啊。还有，老师给的任务不重，讨两毛五分钱。俊说如果真的靠讨钱过日子，是很苦很苦的。

    我告诉俊，听说英国王妃戴安娜对他的儿子的教育很费心，她也曾经把儿子带到贫民窟里去体验过那里的生活。

资源

    俊俊有一年参加了一个联合国俱乐部。他们常常召开模拟会议。这一天，我开车带他去休大查资料。他说下次要模拟的是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开会。

    说来惭愧，我来美国就是通过联合国的世界银行给中国贷款成行的，可是我对联合国却没有什么知识。我跟俊说，我以前只知道联合国有安全理事会和经济及社会理事会，俊告诉我联合国有六个主要机关，除了我知道的这两个，还有联合国大会，托管理事会，秘书处和国际法院。还说前五个机构都设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只有国际法院设在荷兰。

    “俊俊，你代表哪个国家？”我希望俊俊代表中国或者美国，要不代表英国、法国什么的，可是俊告诉我的国名我连她所对应的中文都不知道。俊说那是一个小国家。我说，小国家就小国家，那你在会上也要为你的这个小国家据理力争。俊说，“妈妈，你不要搞错，我这是模拟当他们的代表，这不是据理力争的问题，而是要充分了解这个国家的对外政策，按照他们的国情行事的问题。如果这个国家从来就是听英国的，那我在会上就要看英国的脸色来行事。”说完，俊俊还跟我开玩笑说：“妈妈，你不会叫我在会上支持中国吧？”

    “妈妈还没有那么笨，”我笑着跟他说。

    俊在来回的车上给我灌了一堂联合国入门课。从它的创建，到它的职能、运作方法，还有每个机构的下属委员会等等，我虽不能完全记住，比之以前感觉还是好多了。

    自从俊上高中以来，我发现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在起着微妙的变化，许多他在外面学到的知识在填补我的空白。所以，现在他成了我的资源之一，而他也因为我对他所知道的知识的兴趣，不知不觉地改变了以前单向输入的习惯。

    这种变化在我和我的父亲之间也有过，不过来的比较迟，是我刚刚迈进大学门的时候。上大学以前父亲总是给我提建议、出主意。现在想来，我那时候长不大，这是重要原因之一。进了大学以后，父亲开始征求我的意见。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增多了，我的责任也加重了。

    现在，俊俊成了我的资源。资源资源，资料的来源。很好，好极了。

 母亲节的礼物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母亲节，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是父亲节。

    这是俊俊高中毕业的那一年母亲节。孩子给了我们一个惊喜，让我好感动、好感动。

    那天傍晚我回到家，一看卧室门口的墙上挂了一块小匾。走近一看，是俊俊送的，标题是“送给我的父母亲”。上面这样写着：

             许多时候子女对父母的感激是在无言之中表达出来的。

             我想借这个机会向你们表达我内心的感谢，谢谢你们在我的学校生涯中对我的鼓励、指导

        和理解。每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总是出现在我的面前，谢谢。

                                                                       爱你们的，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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