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我是一个坏小孩

      看到村里常常有人写些童年回忆故事，温馨动人得让人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十岁。因此我也常常有冲动，想写写自己的童年。因为我和大家一样，也是有童年有童年故事的呀。但每到下笔时又心生惶恐，写写就写不下去了，因为我童年时实在称得上是个坏小孩，虽然当时这种坏真的不是天生的也不是后天故意的，但说出来相信村里的老少爷们兄弟姐妹还是会有人想揍我！那好吧，如果真有这种冲动，就用村里明文规定的最文明的出气法给我拍砖吧！

       先声明一点：我从小是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的，从未满周岁到十四岁多。但我不是孤儿，只是父母在这之前从不和我生活在一起。

                                            一， 我曾特别喜爱橄榄核

       记得我从五岁开始就特别喜欢让外公外婆给我买橄榄，不管是甜的咸的辣的甚至是青的无味的都喜欢。但实际上我只喜欢吃甜的，偶尔尝尝咸的，其他的都请我的小朋友们吃，不过有一点，吃完后橄榄核一定要记得还我，否则下次就没有免费橄榄吃了。

       原来当时我们家住在一个由京杭大运河和古运河包围的半岛形居民区，在离我家不远处的古运河畔有一个渡口，一条人工操作的单橹船每天在古运河上来回摆渡，把有需要的人从居民区渡到市区又从市区渡回居民区。凡是到渡口摆渡的人，不管是去市区还是从市区返回，都必须从我家楼下经过。如果晴空万里好天气，对我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如果遇上了阴雨连绵的坏天气，那我就立刻亢奋了起来：因为这时候我就可以拿着平时攒下的许多橄榄核，躲在自己家二楼的窗户后，偷偷用橄榄核袭击那些打着伞从我家楼下经过的人！由于当时人们用的几乎都是油纸伞，因此两头尖尖的橄榄核掷上去几乎是百发百中钉在纸伞上，把纸伞扎个洞！开始人们大概想不到世上会有这么聪敏的坏小孩，因此误认为是老天爷也鐘情吃橄榄，而且不小心把橄榄核连带着雨水一起吐了下来。不过时间一长终久还是被人发现了。也许有人会认为这些人发现后一定会对我泼口大骂，或向我举拳挥伞喊打喊杀，其实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只需上门找上我外公外婆，把我闯下的祸一五一十说清楚讲明白，我外公外婆就一定会代表我先向他们致以深刻地谦意，然后如数甚至超值地赔偿他们每一个人的损失。而我外公外婆对我的责罚，就是当我和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时，他们会假装生气地对我摇摇头说声：唉，你这个孩子啊！------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说不定曾有人故意拿了一把破伞，下雨天跑到我家楼下晃荡，欺我年幼无知不懂分辨真假，诱惑我用橄榄核袭击他（她），然后去我外公外婆那里破伞换新伞！

       我这个一到下雨天就会令外公外婆破财的喜爱，直到后来年岁大一些，知道橄榄核当时在大一点的孩子们中间，是一种十分宝贵的赌博资源后，才彻底戒除。

                                            二，我家的碗筷曾消耗得特别快

       大概是从六岁多开始，我突然感觉到世界上最最无趣无聊的事，就是每天坐在饭桌上规规矩矩一本正经地吃中午饭，。因为此时往往外面阳光明媚，运河中轮船的汽笛声和船老大们的推艄扳艄吆喝声又格外地诱人暇想。因此后来每到吃午饭时，我就用一只大碗装上饭，在上面铺上我最喜欢的晕素熟菜，然后走出家门站在家门前的运河畔，边吃饭边观赏河中的景致。慢慢地，我对站在自家门前感到厌倦了，因此就跟随着自己喜欢的某个船队某条船，或完全没有目标只是随心所欲地沿着古河堤岸边吃饭边向前走。而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我碗里的饭菜吃光了，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碗筷随手抛进河里。 因此在进入小学前的那二年多中，特别是在夏季和秋季，每到月底，我外婆总会在检查过碗橱后提醒我外公：家中的碗筷又不多了，需要去补货了！每到这时，我就会陪着我外公一起高高兴兴上街去采购，并且总是尽自己的力，帮助外公多拿些碗筷！

       我这个习惯一直到上了小学后才慢慢改掉。

                                           三，我曾当过摆渡艄公

       我在七岁时迷上了我家旁边的摆渡船。起因是我到乡下走亲戚，跟着我的表兄学会了一个人摇单橹船。

       我家所在的居民区过去曾是本市最大最有名的私营船厂所在地，我外公和这个居民区的绝大多数男人都是造船工人出身。不过经过“对私改造”和“公私合营”等社会变革后，这里已成了一个纯粹的居民区。而我隔壁邻居摇钟所拥有的摆渡船，是我们这里留下的唯一一条“资本主义尾巴”；据说这条摆渡船是他爷爷的爷爷留下的，别看他每次摆渡大人收费二分钱小孩收费一分钱，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可比一般双职工家庭不知要好多少倍！

       我学会摇船后就去和摇钟商量，希望他能答应我让我去他船上免费帮忙。开始他答应了，我当时每天在他的摆渡船上起码会待上五六个小时，虽然帮不上他什么大忙，但比如在他吃饭时帮他看好船见到有客人时通知他，应该也算帮了很多小忙。哪知道当时他正好在和对岸原本开弹棉花店的女儿谈恋爱，有一次因为我去通知他有客人要摆渡过河，结果不慎见到他正躲在家中门后帮他女朋友挠痒痒，他突然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断然拒绝我从今往后再上船！

      当时摇钟的翻脸无情让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委屈！因为第一我完全是因为有客人要过河，出于对他生意的关心才去找他；第二当时我根本不懂男人帮女人挠痒痒有什么了不起？有何不能见人之处？第三就算我在不对的时间推开了不该推开的门，那也最多只是无心之过，提醒我要我下次注意就行啦！因此，当天晚上我等外公从本市最大的造船厂下班回家后，立刻郑重其事地向他提出给我造条船！外公问我为什么。我把缘由一说。外公和我商量，说现在要造一条和摇钟一样大的船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他可以帮我造一条平时在河中可以见到的、拖在整个船队后面的小舢板（一种只能搭载四五个人的小船）。我体谅外公的难处，同意接受这条小船。我外公叫了他的几个徒弟每个星期天来帮忙，大概化了八个星期天就把小舢板交付我使用。

       我一拿到自己的船就在自家门前的码头上开了一个新渡口，和摇钟抢生意打擂台。虽说我的渡船既小又没有保护装置，而且每次最多只能渡四个人，但由于我是百分百免费，因此照样生意兴隆通四海，特别是孩子们的生意，几乎都被我抢了过来。开始摇钟还故作镇定，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就不得不哭丧着脸找上我外公，自动举起白旗表示投降，希望我收起小舢板重新回到他的摆渡船上服务，而且保证除非我自己宣布辞职或退休，否则决不会再次犯错赶我下船！我当然立刻表示同意，因此大船毕竟比小船好玩，有成就感！------

       也许大家看了我童年的故事会认为我是个坏得不得了的坏孩子，不过我在这里和大家说明一点：大概就是因为我小时候表现太差了，所以当我自己当上爸爸后，我对我儿子别说打，连骂都没有骂过。因为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和我小时候相比，我儿子实在已是个好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