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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接到中学同学阿虎的越洋电话,说他近九十岁的离休干部父亲前几天走了。临终前老头子让他无论如何转告我一句话:小Z,对不起!------
我愣了愣对阿虎说:虎兄客气了,我对你爸早就谅解释怀;别说后来在我人生重要关头他曾通过你或别人帮过我,就算没有,我也因年岁增长对世事了解明白了他当时的不得已;说句实话,不是你提起过去的事我都已忘了!------
阿虎很严肃地打断我的话:你谅解明白是你的事,老头子向你道谦认错是老头子的事;现在请你认真回答我一句,你接不接受老头子的道谦?------
虽然我俩相隔千山万水,但我还是在自已书桌前坐端正姿式,然后用同样严肃的声音对着话筒说:我接受你爸的道谦!------
在这里先为阿虎简介几句。
阿虎是我同乡、中学同学、超过四十年的契友。文革中我俩曾和父母一起下放在苏北农村同一个公社。不过我妈下放前只是老家机床厂总务科一名普通科员,阿虎爸由于解放前曾在上海搞过多年地下革命工作,因此下放前已是我们老家的市文化局长。此外在农村待了不到三年,阿虎爸就因下放干部再安排政策带领全家调到县城当了县文教局长,而我妈在农村待了近五年才到县工业局当统计员。
如今阿虎是国内某高校的博士生导师兼研究员。
事情回放到一九七三年下半年。
当时阿虎爸在县文教局当局长,阿虎在县电机厂当翻砂工,我妈在县工业局当统计员,我在县城旁边的公社,凭自学的热处理技术为公社新办的自行车配件厂筹建热处理车间。
那是十一月的一天下午。我和两个徒弟在热处理车间休息闲聊,突然阿虎骑着自行车像疯了似地冲到车间门口。阿虎在同学中以温文儒雅著称,加上从小热爱围棋,因此总是显得特别镇定,今天这样一定是出了大事。果然他一下车就红着眼睛对我喊:Z兄不好了,我爸给文教局五一六专案组的人抓走了!
我明白阿虎话的含意所以也大吃一惊。但我还是把阿虎让进车间并把茶杯递给他说:不要急喝点茶慢慢说。阿虎看到我两个徒弟立刻用紧张的目光向我询问,我说:别担心,他们都是本地人,听不懂我们的家乡话。 阿虎坐下后喝了几口茶,然后掏出手帕一边抹汗一边向我述说。
原来当时中国社会上进行的规模最大的政治运动,是从一九七零年开始的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阴谋集团”运动。这个运动刚开始时其实规模影响都不算大,后来经过党中央特别是伟大领袖一再催化督促,运动的规模影响才变得越来越大越深化。最后不仅使运动严重扩大化,同时更让一些有心人借运动之名行铲除异己为自身谋利之实!
根据阿虎所说,他爸担任县文教局长后,曾因工作和业务能力等原因对全县文教系统作过一些人事调整,期间因重用下放干部遭到文教局内部下面公社甚至县里本地干部的忌恨。其实早有人想借“五一六”整阿虎爸,但由于县里过去对运动一直不积极难找机会。不过最近县里因清查“五一六”不力受到上级严批,所以只能加大运动的力度和深度,加上正好新的中央文件说“五一六”的总后台其实是阴谋叛国摔死在外蒙草原的林彪,而有人传说当年林彪在我们老家旁边城市的地下行宫谋反时,阿虎爸也曾应邀参与——结果今天下午一批自称是文教局五一六专案组的人,就突然冲进文教局局长办公室,以审查为名把阿虎爸抓走了!------
阿虎告诉我:五一六运动的内幕其实非常残酷,被审查的人就算老实交待甚至乱咬别人也难逃被毒打的命运;我们老家光文化局被打死打残的已超过三十人!他流着泪全身颤抖地对我说:Z兄你知道吗?文教局专案组内因同情我爸给我送信的人向我透露,说我爸一进去就被蒙着眼绑在了一张椅上,并且专案组那帮混蛋已发誓,这次一定要让我爸横着进去竖着出来!(即活着进去伤残甚至死了出来)所以我想除了你大概没人能帮我了!------
我问阿虎想我怎么帮他?他说希望我能尽快把他爸救出来!我问他爸现在哪里有多少人看着他?他说被关在停业的县电影院二楼放映室,有四五个人看守他,不过明天下面公社文教系统的人赶到后,情况就可能大不同了!我问如果我去救他爸他爸会不会不愿离开?他说其实就是他爸带信让他赶快去救他的。我问把他爸救出后怎么办?他说他想立刻把他爸送到邻县长途车站,让他搭长途车逃往省城,因为只要到了那里就会有他的老上级老战友保护他了!------
最后阿虎向我强调:说他知道这种事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因此如果我拒绝他决不会怪我!------
我没告诉阿虎我因亲人险遭“五一六”毒手所以对“五一六”并不陌生;我更没告诉他用非常手段从“五一六”手中救人在我也不是第一次!——我只是很认真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他救出他爸!------
当阿虎说出找我的目的后,我就在心中开始设想营救阿虎爸的方法。
当时在外人眼中我是个重义气好冲动一旦爆发悍不畏死的莽汉,其实除了突发事件一般我都懂得谋定而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可说是时势造英雄:因为我一边听阿虎述说一边很自然就想到了一个营救阿虎爸的好方法!
原来上山下乡运动刚开始时,我老家政府为了表示对贫困农村的扶持,曾把一批区和街道办工厂连人带设备下放到我所在的县。这批工厂大部分落户在县城镇上(阿虎工作的电机厂也是其中之一),小部分落户在离县城十多公里的另一个镇上。开始随厂下放的近两千名工人和家属,因既能保有城镇户口原来的工作又能住在镇上享受比老家低廉的生活,因此对下放没怨言。但后来随着上山下乡运动停止而社会上一再宣传“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工人下放是错误的”,这批下放工人就串联成立了一个“下放工人返乡自救会”,派代表向当地政府和老家政府提出返乡诉求。虽说经过数月谈判请愿“自救会”没有取得任何成果,但当时在我们县如遇上和“自救会”有关的冲突,无论是当地政府还是当地人都会礼让三分!------
我就是根据上面这种特定的背景情况,设想出了一套既能最有把握地救出阿虎爸、又能把救人可能引发的后遗症减到最小的救人妙法。
我的方法是:当晚八点后(那时我们这个不足二万人的县城街上就基本没人了),由我带领十人(我认为只有绝对压倒多数才能最有效地避免冲突保证成功)以“自救会”名义进入电影院,然后再以把阿虎爸带回“自救会”审查为名从专案组手中救出阿虎爸!——既然专案组能以阿虎爸曾在林彪地下行宫旁的城市工作过来判定他是林彪同伙,那我当然更能以阿虎爸曾在我们老家当过反动走资派局长,来判定他是让我们这批领导阶级错误下放的阴谋策划者和罪魁祸首!------
我把营救计划讲给阿虎听时,他激动得连连点头说:行!好!开始阿虎曾表示要参加当晚的行动,但被我阻止了。我告诉他专案组人都认识他,万一在营救过程中他被人认出,那除非我们把他们都杀人灭口,否则就算我们救出他爸最终也是白搭!此外,我们把他爸救走后专案组人一定会找到他家,那时他不仅不能露出丝毫知情的样子,还要非常悲愤地向专案组文教局县里去追讨他爸!原本我连送他爸去邻县长途车站都不想让他参加,但最后由于他的坚持我只能同意。
我和阿虎为当晚的行动作了分工。阿虎负责当晚行动所需的物品,我负责当晚参加行动的人。
阿虎负责筹办的物品有:十件工厂门卫夜晚值班穿的棉大衣;十顶翻砂工专用的长沿工作帽;十个特大号的医用口罩;三辆自行车和四人在路上吃的食物。阿虎曾问我是否给帮忙的人一些钱?我说钱不用如果有香烟就在每件大衣口袋放上一包香烟。后来他在每件大衣口袋放了两包牡丹烟。
阿虎离开后我开始自己的工作。我两个徒弟一个姓毛一个姓姜。小毛年轻单身但胆小怕事,小姜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却精明强悍敢做敢当,特别是自行车车技非常出众,因此我让小毛回家留下了小姜。当我向小姜提出让他参加当晚的行动并和我一起把阿虎爸送去邻县长途车站时,小姜激动得直说谢谢师傅。
我当时所在的工厂共有近二十个下放人员职工,不过单身和我关系好的男知青只有六人,因此我又去公社农机厂邀约了两位知青好友。我把大伙集中到我工作的热处理车间,然后开诚布公告诉大家:我有一位长辈因工作中重用下放干部被本地人诬陷为“五一六”反革命份子,现被关押在县电影院随时有生命危险,所以今晚我想请大伙帮忙一起去救他。我把行动方案详细向大伙讲解了一遍。
最后我也强调了三点。第一,任何人不想参加我都不会见怪,但希望能帮我保密。第二,行动时如发生冲突都由我来对付,我不行时再请大家帮忙。第三,在行动中或行动后发生事情败露,大伙都可以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而我也会主动出来承担责任和后果。
由于当时特定的年龄和环境,大伙没一人表示退缩,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其实只有四个人看守阿虎爸,我们到达时他们都在电影院前门大厅左侧的办公室打牌。
按预先设计的行动步骤,当晚先由我一人身穿棉大衣头戴长舌帽脸上捂着大口罩,从电影院正面走上台阶敲打靠近办公室的玻璃门。在这同时,我九位好友就从玻璃门看不到的侧面走上台阶,然后贴墙站好等候进入电影院的机会。
我刚敲几下门,一个三十来岁嘴上叼着烟手上拿着牌的矮胖子走了过来,他隔着玻璃告诉我电影院不放电影让我走开。后来他见我非但不走还更用力拍门,就把牌放进口袋骂骂咧咧地打开了玻璃门。他从玻璃门后探出头嘴里的三字经还没骂完,我先把玻璃门往外一拉然后突然猛力向内一推,结果不仅把他撞出很远摔倒在地还把他的鼻子撞出了血。
我打开玻璃门走进电影院,这时从地下爬起的矮胖子和从旁边办公室冲出的三名男子都大声呵斥着向我扑来。不过他们还没到我身前就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脚步,惊恐不安地望着我后面,原来此刻我九位穿着打扮和我一样的好友已鱼贯而入黑压压地站在我身后。
我知道这次行动一定要速战速决。因此乘着对面四人又紧张害怕又疑惑不解时,立刻按原先设想好的向他们自报了家门以及到此的目的。我很诚恳地告诉他们:现在在他们手上的人,是我们老家最老奸巨滑的反动走资派局长,他很可能就是让我们“自救会”近两千名职工家属被错误下放的阴谋策划者和罪魁祸首!因此我们一定要把他带回去彻底审查。
因为当时我说话温和像个讲理之人,对面一位像负责人的中年男子,曾提出我先和专案组领导联系然后再带人走不要为难他们的请求。不过当我接下来做了两件事,并向他们解释这是为了他们好后,他们就没再提出任何异议。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电影院办公室,掏出电工刀把电影院唯一的一条电话线割断。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拿出几根麻绳问他们四人:是由我们把他们捆绑起来后反锁在办公室内?还是在他们保证不乱来的前提下,让他们自由地被反锁在办公室内?他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我带着小姜来到二楼放映室,看到阿虎爸果然被蒙着眼睛绑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大概我们在楼下交涉时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所以当我和小姜解除他身上的绳子和蒙着眼睛的布条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边往墙角躲一边用普通话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跟你们走!直到后来我压低声音用家乡话告诉他我是阿虎的同学,是来救他的!他才安静下来跟我们走。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我和小姜阿虎三人轮流带着阿虎爸,骑车近三十五公里来到邻县的长途车站。在车站旁边的旅店里,阿虎爸曾语带激动地对我当晚的营救活动赞不绝口。他郑重其事地记下了我的姓名和当时所在的公社,说等这次事件过去后一定要报答我。后来他让阿虎给我和小姜各一百元作为报酬,我坚决拒收但让小姜收下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阿虎骑着自行车来到了热处理车间。他告诉我他爸在省城非常安全一切都好。而他则根据我教他的方法,把文教局专案组那帮人闹得如今一见他就唯恐避之不及!——
临走前他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说上面有他爸在省城的地址,说他爸希望我到省城时一定要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