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1）

                                                           父母儿女一场

在飞机上填写入境卡，翻看护照，发现护照明年就到期，又要办新护照了。数一数签证，7张中国签证。这九年间几乎每年一次，只为陪伴家中父母数日，做几顿家常饭，陪老爸散几次步，跟老妈聊聊天。孝顺吗？其实不然，不过是聊以抚平自己一颗歉疚的心，让不能与父母共渡的日子好过一点，让自己在父母百年之后少一点遗憾，私心多多少少都有一些。

那天晚上，临行前，儿子拥抱着我：＂你又不能看我们篮球决赛了。＂言语中没有抱怨，可我还是听出了遗憾。我在心里叨念着：对不起，儿子，我用余生来做你的啦啦队，而这次定是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陪父母过年，这个赌妈妈不敢打。＂让爸爸给你录像吧，传给我不就看到了吗？＂我故作轻松的对儿子说。在家人的拥抱，祝福中离开。真的谢谢他们，一如既往的迁就我，支持我。还有奶奶，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我家做两个星期的管家和大厨，对我每年一次的省亲满是理解。

每每面对父母，孩子纠结的时候，就不免要想，如果当初没有出国会是怎样不同的光景？父母享受天伦之乐，儿女被姥姥姥爷宠爱。如果当年坚持父母移民美国，而不是听任他们留在国内。只是，世界上有苹果，芒果，还有无花果，火龙果，唯独没有＂如果＂。我仿佛看到上帝冷眼看着我：我是全能的神，却给人类选择的自由，但你要懂得选择的自由意味着责任与承担。我默默回应：我明白的，上帝。我何尝不知？我的过去，今日，未来无不在你的眼前，人生长长短短，在你面前不过都是须臾一瞬。凡事都是虚空。我慢慢的了解，父母儿女一场，不过是或长或短的相伴相随走一程。因为这一程，人生才有了欢喜，幸福和满足，也不得不面临离别，悲伤与无奈。有些路一定要自己走，有的担子一定要自己抗，而十字架一定要自己背负。接受现实， 顺其自然不是妥协，懦弱而是智慧与勇敢。

强差人意的国航，比起最不靠谱的东方航空还是好了许多。座无空席的飞机拥挤，凌乱，一群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的小破孩儿刚刚结束为期十几天的美国冬令营，在飞机上叽叽喳喳。小男孩们人手ipad热火朝天地打电玩，几个小姑娘居然大谈名牌化妆品，一副老道的嘴脸。一位年轻的妈妈怀抱婴儿，站在头排座位的空道儿逗自己的孩子，一个前额扁平，眼睛细小，有两坨高原红的胖小子。谁说所有的孩子都可爱？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漂亮的，难看的，丑的，俊的，大不相同。这个男孩儿实在丑得名副其实。男孩儿举起小胖手，撅着有些前凸的小嘴兴奋着。妈妈不时低头亲吻孩子的面颊，满脸的关爱与自豪。我相信在她眼中是绝不会看到孩子的丑，只因她是他的妈妈。父母对儿女的爱已在婴儿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定格，世上再没有任何情感可以如此纯粹，极致以至无可理喻。我坐在座位上，痴痴地观看这对母子，也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家的儿女。父母儿女一场，多少年修来的缘份？何等奇妙！飞机起飞了， 打开喜欢的电子书，希望这十几个小时过得快些。

走出机场，天还没亮，零下十度，死党已经等候多时。回到家还不到8点，抱完老爸就久久的拥着老妈。怀中的老妈苍老，孱弱，风烛残年。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心痛。三年病魔的折磨使她面目全非。桌上的早饭已经摆好，八宝粥，北京辣丝，白水煮蛋，凉拌黄瓜，还有热气腾腾的馒头。能陪父母吃早餐，真好。洗手，喝粥，然后踏进厨房，系上围裙，临时保姆正式上岗。

写于2月9日凌晨，北京家。时差痛苦中。